阿伊莎睫毛颤巍巍地抖动,吃了几口后便不欲再吃,蜜色眼睑下,那双总是含着野性光彩的眸子此刻蒙着水雾。
她望着王曜还在泛红的眼角,忽然虚弱地笑出声,声音沙哑如破损的胡笳:
“子卿……莫不是我这副模样,吓到你了?”
“没有没有!”
王曜慌忙摇头,赶紧用袖口再次拭去泪痕,努力绽开笑意,指尖却触到掌心跳动的温热。
方才为她喂药时,少女冰凉的手指攥得他掌心生疼,此刻那力道渐松,却仍固执地勾着他的小指。
榻边的帕沙早已老泪纵横,枯瘦的手抚过女儿沾满血污的发辫,哽咽道:
“傻丫头……说什么浑话!你能醒过来,都是托了子卿和这位毛统领的福!”
阿伊莎嘟起嘴,瞥见灶边立着的黑色身影,忽然想起什么,挣扎着要起身,
“是……是毛统领救了我?”
“躺着。”
毛秋晴的声音冷不丁响起,她正将剩余的药渣倒进陶罐,黑色窄袖下的手腕沾着墨绿色药汁。
她转身时,目光掠过阿伊莎泛红的眼眶,喉间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——方才少女与王曜指尖相勾的画面,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中她心口。
她垂眸掩去眼底情绪,将铜匕插回腰间鞘中,发出“咔”的轻响:
“既然醒了,我便告辞了。”
“统领留步!”王曜连忙起身,青布短打的衣摆扫过榻边药碗。
“天色已晚,不如用过晚饭再走?永业他们带来的吃食,还热着。”
毛秋晴脚步未停,径直走向后堂墙根。
晨光透过窗棂,在她黑色胡服上投下细碎光斑,腰间横刀的银饰随着动作轻颤。
她抬手摘下木梁上悬着的白羽箭,箭尾铜铃晃出清越声响,那枚刻着“平原公府”的腰牌在箭镞下泛着狰狞铜绿。
“不必了。”
她掂了掂腰牌,寒潭般的眸子扫过帕沙与王曜。
“此事若信得过我,便交由我处置。”
指尖在腰牌边缘摩挲片刻,她忽然将箭杆抛给王曜。
“三日之后,平原公府的人不会再来滋事。但苻晖毕竟是天王之子,深究下去恐引火烧身——你们可愿就此作罢?”
王曜接住箭杆,桑木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。
他望着帕沙花白的鬓角,又看向榻上脸色苍白的阿伊莎,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,他何尝不想为父女俩讨回公道?
可面对权倾朝野的平原公,他这点太学生的微末之力,不过是以卵击石。
帕沙早已攥紧他的袖口,老胡商眼中的恐惧与恳求如针芒刺背:
“愿……愿意!只要他们不再来,我们……我们认了!”
“阿达……”
阿伊莎挣扎着要起身叩谢,却被毛秋晴伸手按住肩头。
她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弓的厚茧,力道沉稳却不粗暴,恰好止住少女的动作:
“养伤要紧。”
阿伊莎被她按得动弹不得,却咯咯笑起来:
“姐姐好凶......比我们龟兹的雪豹还凶。”
“统领大恩……我父女二人没齿难忘!”
帕沙扑嗵跪倒在地,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不必多礼!”
毛秋晴侧身避开这一拜,将他扶起,目光则落在王曜身上,忽然解下腰间令牌——正是那枚刻着“抚军将军府”的鎏金牌,龙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:
“日后有事,可持此牌去军府寻我。”
王曜接过令牌,指尖触到冰凉的龙鳞纹路,想起三日前她递牌时的情景。
那时他婉拒了主簿之请,此刻她却将令牌重新塞回他手中,黑色袖口擦过他的腕间,留下转瞬即逝的温度。
“告辞。”
毛秋晴转身便走,黑色衣袂扫过门槛时,带起的风卷起几片干枯的葡萄藤叶。
她没有回头,连帕沙再次“请用晚饭”的挽留都未回应,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薄雾中,只余箭囊上悬着的白羽箭尾,在风中簌簌颤动。
“真是个怪人。”
阿伊莎望着门口,忽然咯咯笑起来,牵动伤口疼得蹙眉。
“明明心肠这般好,偏要装得像块寒冰。”
王曜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,喉间有些发紧。
方才毛秋晴按住阿伊莎肩头时,指节泛白的用力——那哪里是冷漠,分明是怕少女牵动伤口的细心。
“子卿,你也回太学吧。”
帕沙扶着女儿躺好,忽然开口。
“这里有我守着就行,莫要耽误了课业。”
阿伊莎也连忙点头,抓住王曜的手晃了晃:
“你再不回去,他们又要替你抄书。我这身子骨,躺几日便好了!”
王曜望着少女苍白却依旧明亮的眼睛,摇了摇头:
“再陪你两日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窗棂外摇曳的酒旗。
“我怕……”
“怕平原公府的人再来?”
阿伊莎接口道,忽然压低声音,凑近他耳边。
“毛姐姐既说了能摆平,就一定会有法子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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