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眼，跨越了喧嚣的人群，穿透了时空的壁垒，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，精准地插进了夜星晚神魂最深处的锁孔。
悲伤。
浓得化不开的悲伤，从路朝辞那双清冷无波的眼底满溢出来，将她整个人牢牢包裹。那不是对一个弟子的怜悯，更不是对一个弱者的同情，而是一种平等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共情。
仿佛在问心境中，他不是看客，而是亲历者。
他亲眼看着她被万夫所指，被亲信背叛，看着她拖着被洞穿的身躯，在苍渊峰顶那漫天血火中，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。
一个荒谬到让她血液都几乎凝固的念头，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
他看见了。
他真的，什么都看见了。
这比被人窥探记忆更可怕。窥探是窃取，而他，是见证。
极致的羞辱感，如同最滚烫的岩浆，从她脚底轰然窜起，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。她堂堂魔尊，生平最狼狈、最不愿回首的一幕，竟被这个男人，当成一场旧戏，看得分毫不差。
夜星晚的指甲，深深嵌入掌心，掐出一排血红的月牙。
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，垂下眼帘，用长长的睫毛，掩住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焰的眸子。
高台之上，王长老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，他看着夜星晚，眼神复杂。他清了清嗓子，正要宣布结果，却见高台一侧的路朝辞，对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，而后，转身离去。
白衣无声，如一缕青烟，悄然散入云中。
那股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压力，随着他的离开，骤然消散。夜星晚紧绷的脊背，才稍稍松懈下来。
她能站着，已是极限。
“咳。”王长老收回目光，声音恢复了威严，“第一重问心考核，苏晚，用时一炷香，通过。”
此言一出，演武场再次哗然。
一炷香！
就在这时，问心台的云雾一阵翻涌，柳菲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，脚步有些虚浮，显然心神消耗巨大。她看到已经站在下方的夜星晚，瞳孔猛地一缩。
紧接着，其他几名弟子也陆续走出，个个神情恍惚，更有甚者，直接软倒在地，被一旁的执事扶住。
直到最后，墨言才踉跄着现身，他一出来，便扶着石台干呕，显然在幻境中吃了大亏。
没有对比，就没有伤害。
十个人，九个半死不活，只有一个云淡风轻。
众人看向夜星晚的目光，已经从单纯的嫉妒，变成了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复杂情绪。这个苏晚，到底是个什么怪物？
“第一重考核，十人全部通过，实属不易。”王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，“现在，宣布第二重考核内容。”
他一挥手，演武场中央的地面，缓缓裂开，一座古朴的石门，从地底升起。石门上雕刻着无数繁复精密的齿轮与符文，透着一股苍凉的上古气息。
“此乃‘千机洞’，宗门一处上古遗迹，内里机关重重，变幻莫测。第二重考核，便是团队协作。尔等十人，自行组队，进入千机洞，寻得‘天心石’。以三日为限，最先携天心石而出，且队员无损者，为优胜。”
团队协作。
话音刚落，其余弟子便迅速地两两三三，组合到了一起，目光不善地看着被孤立出来的三人。
夜星晚，柳菲，墨言。
“苏师妹！”墨言想也不想，直接站到了夜星晚身边，满脸都写着“我跟你混”。
柳菲站在原地，脸色变幻。她看了一眼夜星晚，又看了看其他几组已经抱团的弟子，银牙一咬，也走了过去。
“算我一个。”她言简意赅。
理智告诉她，跟着这个深不可测的苏师妹，生还的几率最大。
于是，一个在众人眼中最古怪的组合，就此成立。一个靠帝尊提名的“关系户”，一个心高气傲的阵法天才，还有一个修为垫底的傻小子。
“既已组队，即刻出发！”
随着王长老一声令下，四支队伍，依次走入了那扇巨大的石门。
踏入千机洞的瞬间，光线骤然一暗。
身后那扇巨大的石门，轰然关闭，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。
眼前是一条深邃的甬道，两侧的石壁上，每隔十丈，便嵌着一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夜明珠，将前路照得阴森诡异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、混杂着金石与朽木的气味。
“这地方……感觉不太舒服。”墨言搓了搓胳膊，小声嘀咕。
柳菲则取出一张阵盘，神色凝重地观察着四周：“此地的灵力流向很古怪，似乎被某种巨大的阵法强行扭曲了，大家小心脚下。”
夜星晚走在最前面，她没有说话，只是用眼角的余光，扫过石壁上那些看似无序的划痕。
这些划痕，在她眼中，却是一篇来自上古的、用机关术语写就的说明书。
“左三，右五，中间停一息。”她忽然开口。
“什么？”柳菲和墨言都是一愣。
“不想被射成筛子，就按我说的步法走。”夜星晚的语气很平淡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。
柳菲皱了皱眉，她的阵盘上，并未显示前方有任何陷阱。但出于之前在迷雾森林建立的信任，她还是选择照做。墨言更是亦步亦趋。
三人以一种古怪的节奏，向前走了三十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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