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幕之上，“苏晚”二字静静地悬浮着，并不比旁的名字更亮，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在了演武场上所有内门弟子的眼中。
而名字后面那三个朱笔小字——“推荐人：路朝辞”，则如同一道惊雷，在每个人的心头轰然炸响。
整个演武场，死寂了一瞬。
随即，压抑不住的、如同蜂群振翅般的嗡鸣声，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。
“我……我是不是看错了？推荐人……帝尊？”
“她凭什么！一个刚入内门没多久的记名弟子，凭什么能得帝尊亲自提名？”
“这还用问吗？肯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！我就说帝尊抱恙，怎么会亲自去她那小院子，原来……”
“嘘！你不要命了！敢非议帝尊！”
议论声尖酸刻薄，嫉妒的目光如同一根根淬了毒的芒刺，齐刷刷地射向人群角落里的夜星晚。她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，将全场的恶意都吸了过来。
柳菲站在人群前列，身体僵硬，她看着光幕上的名字，又回头看了一眼被孤立在人群中的夜星晚，脸色变幻不定。她知道苏晚不凡，却没想到，帝尊对她的看重，已经到了如此毫不避讳的地步。
墨言则是纯粹的震惊，他张着嘴，看看光幕，又看看身旁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的夜星晚，激动得脸都涨红了：“苏师妹！你……你……”
你什么？
夜星晚心中冷笑。她什么都不知道，她只是一个被提线的木偶，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，随手推到了这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。
路朝辞。
你到底想做什么？把我架在火上烤，是觉得这样看戏，角度更好吗？
她垂着眼，将所有的情绪都敛入那双幽深的眸子里，任由周遭的惊涛骇浪拍打，我自岿然不动。
“肃静！”
高台之上，王长老一声沉喝，蕴含灵力的声浪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。
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，尤其是在那些议论最凶的弟子身上稍作停留，警告之意不言而喻。
“提名，只代表资格。能否成为亲传弟子，看的不是推荐人是谁，而是你们自己的本事！”王长老的声音掷地有声，“现在，所有提名者，出列！”
十道身影，在无数复杂的目光中，从人群中走出，站到了高台之下。夜星晚走在最后，步履平稳，仿佛感受不到那些几乎要将她洞穿的视线。
“亲传选拔，共分三重考核。今日，进行第一重。”
王长老一挥袖袍，指向演武场中央那座终年被云雾缭绕的石台：“此乃‘问心台’，其内自成一界，为‘问心境’。第一重考核，考验的，便是尔等的心性。”
“入此境者，将直面尔等内心最深处的恐惧、执念与憾事。唯有勘破虚妄，守住本心者，方能通过。若沉沦其中，轻则道心受损，重则神魂俱灭。现在，若有谁想退出，还来得及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十人，无人后退。
对于修士而言，心性是比修为更重要的根基。这场考核，既是危机，也是一场难得的、淬炼道心的机缘。
“很好。”王长老点了点头，“考核开始。按提名顺序，依次进入问心境。”
排在第一的柳菲深吸一口气，神色凝重地走上问心台，一步踏入那片翻涌的云雾之中，身影瞬间消失。
紧接着，一个，又一个。
终于，轮到了夜星晚。
她抬步，走向那座石台。每一步，都像踏在无形的鼓点上，沉稳而坚定。在她即将踏入云雾的瞬间，她若有所感，微微侧头，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，望向了高台一侧的某个角落。
那里空无一人。
可她却仿佛能感觉到，有一道清冷的目光，正从九天之上落下，穿透云层，穿透人群，静静地注视着她。
夜星晚收回目光，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、无人察觉的弧度。
想看吗？
那就让你看个够。
她毫不犹豫地，一脚踏入了那片混沌的云雾之中。
……
天旋地转。
当夜星晚再次睁开眼时，刺鼻的血腥味与焦土的气息，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她的鼻腔。
天是暗红色的，如同凝固的血。地是焦黑色的，寸草不生，巨大的裂谷如同大地的伤疤，狰狞地蔓延向远方。
无数残破的法宝碎片，插在龟裂的土地上，像一座座歪斜的墓碑。
苍渊峰顶。
她回来了。回到了她作为魔尊夜星晚，生命中最后的一天。
“夜星晚！你已穷途末路，还不束手就擒！”
“魔头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！我等替天行道，定要将你挫骨扬灰！”
“交出魔神之心，我等可饶你全尸！”
四面八方，传来了正道修士们虚伪而亢奋的呐喊。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，衣袂飘飘，眼中却闪烁着比饿狼还要贪婪的光。
而在她面前，那个她最信任的、一手提拔起来的左护法，正将一把淬满了神圣符文的长剑，一寸寸地，送入她的心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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