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,王都的东区巷道像一张被遗忘的蛛网,缠绕在城市的记忆之外。
青石板上长满苔藓,墙皮剥落,门牌锈蚀——这里曾是三起连环凶案的发生地,如今却被市政厅列为“平安街区”,连巡城卫队的巡逻路线都刻意绕行。
汤姆赤脚走在前头,破烂的麻布鞋拖在地上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他一边走,一边哼着那首不成调的童谣,仿佛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莱恩紧随其后,眉头越皱越深。
每当他试图对四周的人或物使用【万物词条系统】,视野便如蒙上一层流动的灰雾,词条浮现不到半秒就扭曲、消散,如同投入水中的字迹。
这不对劲。
系统从未失灵过,除非……有人在更高维度上篡改了“可被认知”的边界。
“这儿的人都忘了痛,也忘了哭。”汤姆忽然停下,回头咧嘴一笑,眼神空洞却清明,“他们不记得谁死了,也不记得谁害了人。就像我,记不住昨天吃了啥,但我知道——”他抬起手指,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,“有些东西,藏得再深,也会自己爬出来。”
话音未落,前方拐角处一抹矮小的身影映入眼帘。
一个小女孩蹲在断墙下,手里握着半截炭笔,在泛黄的纸页上专注地画着什么。
晨风掀动她枯草般的发丝,露出一张瘦削却倔强的小脸。
莱恩走近几步,目光落在画纸上——
一名高大的守卫矗立于火光之中,铁面具覆面,肩甲崩裂,手中长剑斜指地面。
他身后,是一扇被劈开的木门,门缝间透出惊恐的孩童双眼。
那是卡尔文·雷恩,三年前为保护关键证人,独自抵挡七名刺客,最终力竭战死的巡庭老兵。
他的名字早已从官方名录中删除,档案也被标记为“误伤平民事件”。
可这个小女孩,分明从未见过他。
莱恩屏住呼吸,集中精神看向她。
【姓名:艾拉】
【身份:孤儿,栖居于旧港南街17号废屋】
【状态:清醒|情绪波动:低频共鸣】
【异常信息源:与十二位已故巡庭成员存在情感共振】
【隐藏词条:她的画笔所绘之物,非来自记忆,而是‘残响捕获’】
残响捕获?
莱恩瞳孔微缩。
这不是幻觉,也不是巧合。
这个孩子的大脑,像一块天然的记忆结晶,能被动接收那些被强行抹去的真相碎片,并以图像形式重构出来。
她不是在画画。
她在复现亡者的最后一刻。
“你画的是谁?”莱恩轻声问。
小女孩抬起头,目光清澈得令人心颤。
“我不知道他叫什么,”她低声说,“但我梦到他站在火里,说‘别让人忘了我’。”
那一刻,莱恩的心脏狠狠一震。
他们想抹去名字,销毁记录,清洗记忆。
可他们忘了——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记住,真相就不会彻底死去。
“贝尔托说得对,”莱恩喃喃,“我们需要看得见的证据。”
当天正午,巡庭地下工坊。
记忆雕刻师莫德坐在青铜圆阵中央,盲眼紧闭,十指如枯枝般布满纵横交错的刻痕。
他曾是王国最负盛名的记忆具象化大师,代价是每施展一次“记忆雕刻”,就会永久丢失一段自己的人生。
“你带来的这颗水晶,”他用指尖缓缓摩挲莱恩递上的记忆结晶,声音沙哑如磨砂,“饱含血脉执念与未尽之怒。它不想沉睡。”
“你能把它变成别人也能看见的东西吗?”莱恩问。
“可以。”莫德点头,“但它会吃掉我的某段记忆。你想好代价了吗?”
莱恩沉默片刻,望向角落里艾拉刚刚交来的画册——一页页炭笔素描,全是早已被抹除的巡庭英魂。
她们不该无声无息地消失。
“我准备好了。”他说。
莫德深吸一口气,咬破指尖,鲜血滴落在水晶表面。
他开始刻画符文,动作缓慢而精准,每一道线条都像是在灵魂上剜刻。
空气中渐渐浮现出细微的震颤,仿佛时间本身在哀鸣。
突然,整颗宝石爆发出幽蓝光芒!
虚空中,一段清晰影像缓缓展开——
夜雨滂沱,一间密室之内,阿尔文·克劳斯——那个已被公开处决的“双面画像案”真凶——手持染血短刃,狞笑着割开受害人的喉咙。
墙上挂着两幅肖像,一幅是他本人,另一幅却是财政大臣的脸!
【姓名:阿尔文·克劳斯】
【真实身份:双重人格刺客,受克拉拉夫人精神操控】
【罪行实录:于第37夜执行“替身献祭仪式”,伪造清白人格以博取同情】
画面持续整整十三秒,随后缓缓消散。
成功了。
这是第一份能被公众直视的、无法辩驳的“记忆铁证”。
可当光芒褪去,莫德却呆坐在原地,双手空张,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迷茫。
“我……”他喃喃开口,声音颤抖,“我有个女儿吗?我记得……我好像给她编过辫子……可她的名字……她的脸……怎么都想不起来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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