厨房方向传来熟悉的说笑声和锅碗瓢盆的轻响。透过敞开的厨房雕花木门,能看见宫羽系着一条素色棉布围裙,衣袖挽到手肘,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,正和吉婶一起包饺子。她手指灵巧,取皮、放馅、对折、捏合,动作流畅优美,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便在她指尖诞生,整齐地排在撒了薄面的竹匾里。吉婶在一旁拌着馅料,韭菜鸡蛋的鲜香混合着猪肉的醇厚气息飘散出来,让人闻之食指大动。两人一边忙活,一边低声说笑,吉婶不知说了什么,宫羽掩唇轻笑,眉眼弯弯,神情放松而愉悦。
“小年夜,总要吃顿像样的团圆饭。”宫羽抬头看见我们站在院中,笑着解释,声音清越柔和,“吉婶说人多热闹,饺子要包得多些,我就来搭把手,也跟吉婶学学手艺。”
她今日穿了身浅紫色绣缠枝梅花的交领襦裙,外罩一件鹅黄色出锋的棉斗篷,领口露出一圈柔软的白色风毛,衬得她脸庞愈发小巧莹白。发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梅花银簪,素净雅致。比起前些日子,她确实清减了些,下巴尖了,腰身也更显纤细,但气色却好了许多,脸颊有了淡淡的、健康的红晕,眉眼间少了往日那种挥之不去的郁结愁绪和小心翼翼的期盼,多了几分平和从容,以及找到自己生活重心的踏实感。她说话时语气自然,目光坦然清澈,迎上我们的视线,再无之前那种欲言又止、患得患失的模样。
梅长苏坐在东暖阁里,为了通风,窗子开了一条窄缝,让新鲜的、带着雪意的冷空气缓缓流进来。他手里捧着一卷书,是那本翻旧了的《孙子兵法》,却显然没看进去,书页久久未曾翻动,目光落在窗外覆雪的蜡梅枝头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听见熟悉的脚步声,他转过头来,见是我们,唇角自然而然地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:“这么冷的天,雪才停,路上怕不好走,还特意跑一趟,辛苦你们了。”
“来看看你。”我在他对面的紫檀木圈椅上坐下,伸手搭上他伸出的手腕。指尖触及的皮肤微凉,但不再是以往那种冰寒彻骨、毫无生气的冷,而是一种温润的凉意。“明日便要开始最后疗程,今日需养足精神,心绪也要尽量平和,不宜劳神,不宜思虑过重。我来把把脉,看看状态。”
脉象平稳,从容和缓,如初春解冻的溪流,虽未至奔腾,却已有了绵绵不绝的生机。但细辨之下,比晨间诊脉时略快了一丝,搏动也稍显有力,不似平日那般虚浮——这是心神有些紧张、气血略有波动的缘故。也在情理之中,明日便是决定生死的关键一搏,谁能真正心如古井,波澜不兴?
“白姑娘,”梅长苏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暖阁里这片刻意维持的宁静,“明日……依你看,有几成把握?”
我抬眼看他。他脸上挂着惯常的、温和而略显疏离的笑意,唇角微弯,眼神平静无波,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小事。但眼底深处,那墨玉般温润的瞳仁里,仔细看去,却能捕捉到一丝藏得极深的、几乎微不可察的忐忑与探寻。这很少见。这两年来,无论病情多么凶险,毒发时多么痛苦难忍,甚至几次濒临死亡边缘,他总是一副从容淡定、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的模样,仿佛肉体的痛楚与生命的威胁不过是等闲之事。可到了这最后关头,这决定是彻底摆脱枷锁还是坠入深渊的一搏面前,他终究还是血肉之躯的凡人,会怕,会忧,会想从医者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,哪怕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,也能让人心里有个凭依,多一分坚持的底气。
“七成。”我收回手,实话实说,没有夸大其词的安慰,也没有刻意危言耸听的警告,这是基于我这两年来对他身体状况的深入了解、对三才针法和生机汤药理的反复推演,得出的最客观的估计,“三才针法本身,配合‘生机汤’激发本源,有九成把握能将盘踞的火寒毒引出。但有三成风险,在于毒发反噬——当火寒毒被逼至绝境,即将被连根拔起时,会做最后的、也是最疯狂的反扑,冲击心脉。那股剧痛,非人所能忍受。若你扛不过去,心神失守,或者体力不支晕厥过去,内息失控,毒气便会趁虚反冲,瞬间侵入心脉核心。到那时,便是大罗金仙在此,也回天乏术。”
梅长苏沉默了片刻,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在泛黄的书卷上轻轻摩挲着,无意识的动作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,指节因为微微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。半晌,他点了点头,声音依然平稳,听不出太多情绪:“七成……很高了。比我预想的,要高上一些。”
“你原本预想几成?”李莲花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,拿起小火钳,拨了拨炭盆里烧得正旺的银霜炭,火星迸溅,橙红色的暖光映亮了他沉静的侧脸,也让室内的暖意更盛。
“五成。”梅长苏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种看透世事沧桑、历尽劫波后的淡然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、沉甸甸的苦涩,“毕竟是从阎王手里抢人,逆天改命,向死求生。能有一半的机会,已是老天眷顾,不敢奢求更多。能有七成……是白姑娘和李兄医术通神,也是我梅长苏的运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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