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城的喧嚣被厚重的城墙与禁制隔绝在外,悦来居天字房内,河洛盘膝而坐,心神却已不在红尘俗世。白日里佛道法会的明争暗斗,皇城紫气深处那丝微不可察的“裂痕”,以及井中镜两次异动指向的归墟或魔神残躯的隐秘联系,如同几股纠缠的丝线,在他心间萦绕不去。
“欲知皇城之秘,或需先察九幽之变。”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。天地人三界,看似分立,实则气运相连,循环往复。南赡部洲人道鼎盛,其秩序必然投影乃至深刻影响着幽冥地府的运转。而幽冥地府,执掌轮回,乃是生灵转世、因果清算之地,若有异常,往往能折射出天地大局的微妙变化。尤其那“劫”的气息,若真已开始渗透,幽冥界这等关乎生死轮回的枢纽之地,必然首当其冲。
河洛决定,神游地府,一探究竟。
他并未鲁莽地直接元神出窍,强闯鬼门关。此地乃大唐帝都,幽冥与人间的界限受龙气与天庭法则双重加固,远比北俱芦洲那般混乱之地要稳固严密得多。强行突破,必会引发地府警戒,甚至惊动坐镇此地的阎罗或天庭巡查使者。
他选择了一种更为隐秘的方式——以自身混沌之道,模拟一丝最纯粹的“死寂”与“终结”道韵,使自身元神频率无限贴近幽冥法则。同时,他取出了那面得自弱水寒潭、随他一路成长的本命法宝——井中镜。
此时的井中镜,经过多次祭炼与混沌之气滋养,早已非昔日粗糙石镜可比。镜面光滑如幽潭,边缘铭刻着玄奥的混沌符文,镜背则是他自身蟹甲本源所化的混沌纹路,中心一点灵光氤氲,仿佛蕴藏着一方微缩的混沌虚空。
河洛将井中镜平放于膝上,双手虚按镜缘,磅礴而精纯的太乙金仙级神念缓缓注入。镜面顿时荡漾起层层涟漪,中心那点灵光逐渐放大,化作一个幽深的光晕漩涡。漩涡之中,并非映照现实景物,而是开始显现出模糊扭曲的影像,那是井中镜以其独特的“映照”与“洞察”权能,开始穿透空间壁垒,勾连幽冥气息。
“以镜为眼,以混沌为桥,窥九幽之貌……”
河洛闭上双目,全部心神沉入井中镜中。他的意识仿佛通过镜面这个独特的“接口”,沿着一条由混沌之气临时构筑的、极其脆弱且隐蔽的通道,悄无声息地向下沉坠、沉坠……
穿过厚重的大地脉轮,越过炽热的地肺火层,周遭的灵气属性逐渐从阳间的生机勃勃转向阴森冰冷。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只是一瞬,又似历经漫长跋涉,河洛的“视野”陡然一变。
不再是漆黑一片,而是一种永恒的昏黄色调笼罩四野。天空(如果那能称之为天空的话)是浑浊的暗黄色,没有日月星辰,只有微弱的光源不知从何而来,勉强照亮下方一片广袤无垠、死寂荒凉的大地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阴气、怨气、以及一种森严的秩序之力。
一条浑浊不堪、波涛汹涌的大河横亘在“视野”前方,河水呈血黄色,里面虫蛇满布,腥风扑面。河水中,无数虚淡的、面露痛苦与茫然的人形魂魄在其中沉浮、挣扎,却无法脱离。这便是传说中的奈河(或称忘川河)!
奈河之上,有一座巨大的古桥横跨,桥分三层(或言十层),这便是奈何桥。桥头立着一方巨石,三生石!石身光华闪烁,隐约映照出过往魂魄的前世今生片段。一位身形佝偻、面容模糊的老妪(孟婆神或其化身)正守着一口大锅,熬煮着浑浊的汤水,给那些经过审查、被允许通过上层桥面的魂魄递上一碗碗“孟婆汤”。
桥面上,魂魄队伍排成长龙,缓慢前行。有身具功德、周身散发微光的魂魄,在鬼差的引导下走上层桥面,饮汤后神态安详地走向对岸;有罪孽深重、被铁链锁住的凶魂,在鬼差鞭挞下挣扎哀嚎,被拖拽着走向下层桥面,下方河水中的虫蛇似乎更加兴奋;更多的是平凡魂魄,浑浑噩噩,面无表情地随着队伍挪动。
整个奈河区域,虽然鬼魂数量庞大,场面堪称“混乱”,但却有一种异样的“秩序”存在。数以千计的身穿统一黑色或青色皂隶服、手持锁链、哭丧棒或水火棍的鬼差,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,在各处巡逻、维持秩序、押解魂魄。这些鬼差修为大多不高,相当于人族筑基、金丹期,但数量众多,且行动间隐隐有阵法联动之势,显然受过严格训练。
更有一些气息强大的鬼将,身披甲胄,坐镇关键节点,其修为堪比元婴甚至化神期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魂魄,防止任何骚乱发生。
河洛操控着井中镜的视角,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鬼将的直接感知区域,沿着奈河向前“飞掠”。他看到河边有巨大的石碑,上书“此冥府也”和“幽冥界”等古朴大字。远远望见奈河对岸,一片巍峨连绵、散发着森严气息的古代宫殿群轮廓隐在昏黄雾气中,那便是幽冥界的权力核心——酆都鬼城!城门口悬挂着巨大的匾额“酆都”,城门守卫更是精锐,气息晦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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