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,苏念站在“悠绒桃乐”的柜台后,指尖抚过一团柔软如云霞的蜜桃色羊毛线。这是祖母留给她的手工针织店,空气里常年弥漫着羊毛的暖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桃子的清甜。店名古怪,据说是祖母年轻时梦到的词语,她觉得美,便用了。店面不大,挤在两条老街的拐角,木头招牌被岁月磨得发白,但推门时那一声“叮咚”脆响,几十年如一日。
店里最显眼的位置,挂着一件未完成的针织品,颜色正是那种独特的“悠绒桃乐”色。它没有图纸,没有针法记录,是祖母去世前一直在织的东西,像一件展开的、柔软的无字天书。苏念接手店铺三年,始终无法继续织下去,也不知它最终会是什么。每当她尝试拿起针,指尖触到那特别的绒毛线时,总会有些零碎的画面闪过脑海——不是她的记忆,像是隔着毛玻璃看一场陌生的旧电影。
今夜台风过境,窗外风雨交加,街上早没了行人。苏念正准备提前打烊,店门却被猛地推开,挟进一阵冷风和湿漉漉的水汽。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,穿着考究的深色大衣,肩头已被雨水打湿。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岁,眉眼深邃,带着一种与这温暖小店格格不入的清冷气息。
“抱歉,我们快打烊了。”苏念提醒道。
男人却像没听见,目光直直锁在墙上那件未完成的针织品上,眼神里有种难以形容的震动。他慢慢走近,伸出手,似乎想触摸,又在咫尺处停住。半晌,他才转向苏念,声音有些沙哑:“这件……是从哪里来的?”
“我祖母留下的。”苏念有些警惕,“先生,您有什么事吗?”
男人从大衣内袋里取出一个小心包裹的旧物,摊在掌心。那是一小块刺绣,丝线已经有些褪色,但图案清晰可辨——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猴子,捧着一颗鲜嫩的桃子。最奇的是,那桃子的颜色,与店里这件未完成品的“悠绒桃乐”色,几乎一模一样。
“我姓陆,陆怀远。”男人自我介绍,视线仍胶着在那团毛线上,“这块绣片,是我曾祖母的遗物。她生前总提起一种叫‘悠绒桃乐’的颜色,说像春天最早熟的桃子,外面看着是粉,里面却透着一抹杏黄,阳光一照,绒毛都带着光。她一直想复现这种颜色,但试遍了各种染料,都失败了。”
苏念心头一跳。祖母的笔记里,确实零星提到过一种失传的植物染料,源于一种几近绝迹的古桃树品种,染出的羊毛线色泽温润,带有特殊香气,且历久弥新。难道……
“我曾祖母说,这颜色配方,是她年轻时和一位姓苏的好友一起研究的。”陆怀远看向苏念,眼神复杂,“后来因为战乱,两人失散,配方也就残缺了。我根据家族留下的只言片语,找了很多地方,没想到……”
苏念从柜台下拿出祖母那只老旧的红木匣子,里面珍藏着一些零碎物件。她翻出一张褪色的合影,是两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,站在一棵开满花的桃树下,笑容明媚。背后用钢笔写着“苏静婉与陆秀琳,摄于桃溪镇,民国廿八年春”。
陆怀远看着照片,呼吸明显一滞。他也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同样的照片,只是尺寸略小。“陆秀琳,是我曾祖母。”
风雨敲打着玻璃窗,温暖的店内,时空仿佛在这一刻交错。两个陌生人的命运,因为一种独特的颜色和一段尘封的友谊,被奇异地联结起来。陆怀远是研究传统织物工艺的学者,他带来的不仅是家族的故事,还有几页残破的染配方笔记,上面有些苏念在祖母笔记里见过的相似符号。
当晚,苏念没有回家。她和陆怀远围坐在店里的旧茶几旁,将两家残存的笔记、碎布片、还有那件未完成的织品拼凑在一起。煤油灯的光晕摇曳,映着那些泛黄的纸页和柔软的线团。通过比对,他们发现“悠绒桃乐”的染料,需要一种名为“雪桃”的古树种果实,辅以特殊矿物和一种现已罕见的羊的初生绒毛,染制过程更是繁复,需根据节气、天气微调。
而那件未完成的织品,在陆怀远带来的另一张模糊图谱提示下,渐渐显露出轮廓——它可能是一件嫁衣的一部分,一种流行于特定地域的古老婚服样式,寓意吉祥和美。
“我曾祖母的日记里提过,她和你祖母约定,谁先复现出‘悠绒桃乐’,就为对方织一件最美的嫁衣。”陆怀远轻声道,“可惜……”
接下来的日子,苏念暂停了店里的日常营业,和陆怀远一起踏上了寻找“雪桃”和复原染色的旅程。他们根据线索,走访了附近几个以古桃树闻名的村落,请教了年迈的手艺人。过程并不顺利,合适的桃树难觅,染制过程一次次失败,颜色不是偏红就是泛黄,总缺了那份古籍中描述的“悠远绒暖、桃之喜乐”的神韵。
一次失败的染制后,苏念沮丧地坐在染缸边,看着水中浑浊的颜色。陆怀远默默递给她一杯热茶,没有说话,只是陪她看着院子里那棵在秋风中摇曳的、结着普通果实的桃树。夕阳西下,光线穿过桃叶,在苏念沾着染料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她忽然想起祖母说过的一句话:“颜色啊,不光是眼睛看的,更是心里感的。你得先心里有那片桃林,手上才能染出那抹喜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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