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的安宁并未持续三日。第四日清晨,快马信使便带着京城的密信赶回,信纸边缘因骑手的急驰而微微卷起。林砚展开信纸,脸色渐渐凝重——皇上已下令将张敬年革职查办,可在抄家时发现,张敬年书房的暗格里,藏着一封胡万山写给江南盐运司的密信,信中提及“若事败,可寻湖州沈氏相助”。周文彬凑过来看完信,眉头紧锁:“这沈氏是湖州最大的盐商,与胡万山早有生意往来,听说他手下养着一批亡命之徒,怕是要为胡万山报仇。”
担忧很快应验。当日午后,陈阿福匆匆跑到驿馆,气喘吁吁地说:“大人,临时制茶坊外出现几个陌生人,鬼鬼祟祟地盯着茶农们装茶的箱子,还问‘谁是带头和官府合作的’!”林砚立刻让小厮召集人手,苏清鸢则悄悄将药箱里的银针换成了更粗的防身针——她曾跟着父亲学过粗浅的防身术,这些银针既能治病,危急时也能制敌。
两人赶到制茶坊时,那几个陌生人正试图抢夺茶农刚装好的茶箱。为首的汉子脸上有一道刀疤,举着短刀喝道:“胡老板待我们不薄,你们敢断他的财路,就得付出代价!”茶农们虽害怕,却没人后退——陈阿福举着炒茶用的铁铲,李婶也抱着一块石头站在人群里,高声道:“萧大人和夫人是为我们好,你们这些恶人,休想再欺负我们!”
就在刀疤脸要动手时,林砚身后的小厮们迅速上前,与陌生人缠斗在一起。苏清鸢趁机绕到侧面,见一个陌生人要从背后偷袭小厮,手腕一扬,银针精准刺入他的膝盖穴位,那人“哎哟”一声跪倒在地。林砚则直面刀疤脸,几个回合便将他的短刀打落在地,脚尖踩住他的手腕:“沈氏派你们来的?胡万山作恶多端,你们还要为他卖命?”刀疤脸涨红了脸,却咬牙不肯开口。
傍晚,周文彬带着差役审讯后,带来了关键消息:“这些人确实是沈氏派来的,沈氏不仅与胡万山勾结,还私贩私盐,胡万山截留的官粮,有一部分就是帮他运输私盐时做的掩护。”林砚沉思片刻,决定兵分两路:“周兄,你留在杭州稳住局面,我带几个人去湖州查沈氏的私盐窝点,清鸢,你……”“我跟你去。”苏清鸢打断他,晃了晃药箱,“我能治病,也能帮你留意线索,而且茶农们已经学会了制茶,有官差看守,很安全。”
出发前一夜,茶农们悄悄来到驿馆外,陈阿福提着一篮炒好的龙井,李婶捧着一双新做的布鞋:“大人,这茶是我们挑的最好的芽头炒的,提神;这鞋是我们几个妇人连夜做的,结实。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!”林砚接过布鞋,鞋面上还绣着小小的茶芽图案,针脚虽不精致,却满是心意。
次日清晨,天边刚泛起一抹极淡的鱼肚白,杭州城还浸在浓得化不开的晨雾里,驿馆外的马车已备好——车帘缝里透出暖黄的烛火,车夫正弯腰紧了紧车轴上的麻绳,小厮们将装着干粮、水囊与证物的包袱轻轻搁在车板上,动作轻得怕惊扰了巷弄里的酣眠。林砚扶着苏清鸢上车时,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,才发现她悄悄将那包茶农送的龙井塞进了自己袖中,还裹着一层温热的棉帕。“路上喝,解乏。”她仰头冲他笑,鬓边别着的一朵干茉莉花,是昨夜李婶硬塞给她的,说能安神。
马车轱轳驶离杭州城,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在晨雾中格外清晰。苏清鸢掀开车帘一角回望,西湖的晨雾像一匹轻柔的白绫,将雷峰塔的轮廓晕染得朦胧又温柔;临时制茶坊的方向,几盏油纸灯笼已高高挂起,橘红色的光晕穿透薄雾,映出茶农们忙碌的身影——陈阿福正扛着一捆干柴往灶房走,佝偻的脊背在灯光下绷得笔直;李婶端着一个大木盆,里面是刚淘好的米,蒸汽顺着她的发梢往上飘,还能隐约听见她与旁人说笑的声音。那些身影虽渺小,却在晨雾中织就了一幅最踏实的安宁图景,与几日前茶农们愁眉苦脸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“等查完沈氏,我们再回来赏西湖的荷花,好不好?”苏清鸢将手轻轻放进林砚掌心,指尖摩挲着他掌心里因握笔、练剑磨出的薄茧。她想起昨日路过西湖时,见湖边的荷苞已冒出尖尖角,翠绿的荷叶托着晨露,像撒了一地的碎玉。林砚反手握紧她的手,目光掠过车窗外渐远的城郭,落在雾中隐约可见的茶园轮廓上,声音比晨雾更沉,却满是暖意:“好。等彻底清了这江南的暗影,我们不仅看荷花,还陪陈阿福他们采新茶,尝李婶做的桂花糕。”
林砚怎会不知苏清鸢的心思?从苏州拙政园为卖花父女解围时,她眼底的不忍;到杭州茶园为茶农诊病时,她不顾疲惫的坚持;再到此刻回望制茶坊灯火时,她指尖无意识的收紧——她牵挂的从来不是西湖的亭台楼阁、荷风柳韵,而是这景致里每一张百姓的笑脸,是茶农捧着新茶时的踏实,是妇人淘洗米粮时的安稳。马车轱轳前行,将杭州城的轮廓越拉越远,西湖的晨雾如同被风吹散的纱幔,渐渐淡去,制茶坊那几盏油纸灯笼的橘红光晕,也终于缩成了天边的一抹浅黄,可苏清鸢仍紧紧攥着林砚的手,指节微微泛白,仿佛要将那片安宁的图景,牢牢攥进掌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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