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,棉帕裹着的龙井还带着茶农掌心的余温,指尖隔着布料轻轻摩挲,仿佛能触到那些嫩得发亮的茶芽——那是陈阿福凌晨天不亮就钻进茶园,挑拣出的最顶端的一芽一叶;鼻尖萦绕的茉莉香愈发清晰,那朵别在鬓边的干花,是李婶昨夜就着油灯,从自己的旧手帕上拆下来的,花瓣虽已干枯,香气却执拗地不肯散去,混着袖中龙井的清冽,成了最安心的味道。苏清鸢忽然笑了,眉眼间的忧色淡去不少:“萧郎,你看这茶香、花香,都是百姓们的心意。前路纵有山高水险,有这些心意陪着,有你在身边,便没有跨不过的坎。”
林砚侧头望去,晨光已悄悄爬上苏清鸢的侧脸,将她眼睫的影子投在眼下,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他伸手将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,指尖无意间触到她鬓边的茉莉花,动作不自觉地放轻:“这披风是周兄特意准备的,湖州比杭州凉些。”话音落下时,他的目光已越过车帘,望向湖州的方向,眼底的温柔渐渐沉淀为坚定的锋芒——他早听闻沈氏在湖州盘踞三十年,私盐窝点藏在太湖深处的芦苇荡里,手下的亡命之徒个个心狠手辣,连当地官府都敢避让三分。可此刻,想起制茶坊里茶农们的笑脸,想起李婶捧着当归时的感激,想起苏清鸢掌心的温度,他心中便毫无惧色。
“沈氏盘踞再久,也不过是靠着私盐盘剥百姓;亡命之徒再狠,也敌不过民心所向。”林砚说着,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清鸢的手背,掌心的力度沉稳而笃定,声音沉得像浸润了晨露的青石,却字字掷地有声。他微微侧过身,目光透过车帘缝隙望向湖州方向,晨雾虽未散尽,但远处太湖的轮廓已隐约可见,眼底的温柔尽数沉淀为锋锐的光——这既是说给苏清鸢听的慰藉,更是对自己、对肩上使命的庄严立誓,“这趟湖州之行,查私盐窝点是其一,更要让湖州百姓知道,朝廷不会放任恶人横行。那些被私盐压得喘不过气的贩夫走卒,那些因吃不起官盐只能用粗盐度日的贫苦人家,他们都在等一个公道。我们要做的,从来不是简单查案定罪,而是守住那片晨雾里制茶坊的灯火,守住茶农捧起新茶时的笑脸,守住江南百姓对‘人间天堂’的所有期盼。”
苏清鸢闻言,先是用力点了点头,乌黑的发鬓随之一颤,鬓边那朵干茉莉花的影子便在晨光里轻轻摇曳,花瓣边缘的褶皱都镀上了一层暖光。她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,只是微微侧过身,将头更轻、更稳地靠在林砚肩上,脸颊贴着他衣襟上绣着的暗纹兰草——那是她前几日趁着他审案时,悄悄补绣的,此刻正带着他身上的温热,将暖意一点点渗进她的肌肤。耳尖贴在他胸口,能清晰听见他平稳有力的心跳,“咚、咚”的声响与马车碾过路面的节奏渐渐重合,成了最安心的鼓点。
袖中棉帕裹着的龙井香像是被这暖意催醒,愈发浓郁地漫开来,混着鬓边那朵干茉莉花执拗不散的清香,丝丝缕缕钻进鼻腔——这是陈阿福凌晨挑拣的顶尖芽头炒出的香,是李婶从旧帕上拆下来的、藏了半载的香,是江南百姓把心掏出来的暖意。窗外,马车碾过石子路的“咯噔”声轻脆规整,车夫偶尔对着晨雾吆喝一声赶马,惊起远处树梢上几只晨鸟,“啾啾”的啼鸣划破雾色,与车厢里的心跳声、呼吸声交织成最安稳的韵律。
她悄悄抬起手,指尖轻轻攥住林砚衣袖的一角,指腹刚触到布料,便觉出几分粗糙的质感——那是临行前李婶连夜缝补时,用粗线特意加固的针脚,针脚虽大却密实,每一针都透着“盼平安”的心意。苏清鸢的指尖在针脚上轻轻摩挲着,鼻尖忽然有些发酸,却又很快漾开笑意,她将脸颊往他肩上再贴紧些,声音轻得像晨雾里的水汽,却字字都裹着与他并肩的坚定:“有你在,有这些藏在茶香、花香里的心意在,就算前路有芦苇荡的暗礁,有亡命徒的刀光,我也不怕。”这交织的香、安稳的心跳、带着针脚的暖意,便是他们奔赴湖州艰险前路时,最足、最沉的底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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