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河船帆刚驶入京城码头,便见吏部侍郎带着两名司吏候在岸边,官服下摆还沾着未掸净的朝露。“萧大人,萧夫人,陛下口谕,让您二人即刻入宫,早朝已暂缓,专等您到。”侍郎说话时声音发紧,目光不自觉扫过林砚手中的驿信筒,显然知晓此事非同小可。苏清鸢将鬓边的茉莉别稳,默默退到林砚身侧,指尖攥着那支莲花木簪——一路北上,木簪的樟香已淡,却成了她掌心最稳的依仗。
入宫的马车疾驰在朱雀大街,街旁商铺尚未开张,唯有巡街的金吾卫执戈而立,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。林砚掀开车帘一角,见皇城朱雀门已敞开,文武百官按品级列队,为首的丞相张延龄面色阴沉,户部尚书的位置却空着——那原是张敬年的位置,如今只余一方冰凉的白玉朝笏。“张敬年的同党怕是早已在朝堂布下眼线。”林砚低声对苏清鸢道,指尖摩挲着袖中从杭州带来的账册拓本,那上面“户部张”的私印与边关将领的书信笔迹隐隐相合。
太和殿内,龙椅上的皇上脸色凝重,御案上摊着几封边关急报,朱笔批注的“严查”二字力透纸背。林砚刚行完跪拜礼,皇上便将急报掷下:“萧彻,你看看!大同守军粮草短缺三月,竟无一人上报,若非戍边校尉冒死送信,大同城恐已落入鞑靼之手!”急报上的字迹潦草,却清晰写着“粮草被截于雁门关,押运官为张敬年亲侄张彪”。林砚心头一沉,忙将杭州查案的账册拓本呈上:“陛下,臣在杭州查获张敬年与湖州盐商沈氏勾结的账册,其中记载每年有三成私盐利银送往雁门关,恐与粮草被截有关。”
话音刚落,丞相张延龄便出列反驳:“萧大人此言未免牵强!张敬年已被革职抄家,其侄不过一介押运官,怎敢私截军粮?怕是鞑靼奸细造谣,离间我朝君臣!”张延龄身后的几位官员纷纷附和,兵部尚书却突然开口:“丞相此言差矣,臣已核查,张彪押送的粮草车队,在雁门关后便换了旗号,最终驶入了靖远侯的私庄。”靖远侯乃是张延龄的妻弟,殿内瞬间陷入死寂,连殿外的晨鸦都不敢啼鸣。
皇上拍案而起,龙颜大怒:“好一个‘君臣同心’!朕拨下的赈灾粮被截,戍边的军粮也敢动!萧彻,朕命你暂代户部尚书之职,彻查粮草案,若有同党,无论官职高低,一律拿下!”林砚刚要领旨,张延龄却高声道:“陛下三思!萧大人刚从江南回京,恐不熟悉京中人事,臣愿举荐吏部尚书协同查办。”林砚抬眸直视张延龄:“丞相若无私心,便请让臣调阅近三年户部粮草账册,再派御史监察,如此方能服众。”皇上沉吟片刻,准了萧彻所请,还赐了金牌,特许他便宜行事。
退朝后,林砚走出太和殿,刚走进侯府,就见一名仆人递来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“户部账房有暗格,当心黑衣人”。字迹娟秀,末尾画着一朵小小的莲花——竟是灵隐寺外卖木簪的姑娘的笔迹!苏清鸢也认出了笔迹,惊道:“她怎会在京城?”林砚握紧纸条,目光扫过远处墙角的黑影:“怕是杭州的案子,比我们想的更复杂,张敬年背后的势力,早已将手伸到了江南。”
回到房中,苏清鸢为林砚泡了杯龙井,茶烟袅袅中,她取出从杭州带来的药箱:“你去查账,我带着药箱去京中流民区看看。张敬年截留赈灾粮,流民区定有线索,而且……”她拿起一支银针,“这姑娘在京城,说不定会设法联系我们,我去流民区行医,也方便接应她。”林砚握住她的手,指腹抚过她掌心的薄茧:“京中不比江南,凡事小心,出门让丫鬟护卫跟着,若遇危险,就用这枚玉牌去寻禁军统领,他是我的同窗。”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“萧”字的白玉牌。
次日清晨,林砚带着御史前往户部账房,刚打开账柜,就见柜底有明显的撬动痕迹,最底层的三年账册不翼而飞。御史脸色骤变:“这可如何是好?没有账册,就无法定案!”林砚却俯身细看,发现柜壁上有细微的划痕,像是数字编码。他忽然想起杭州私仓的账册也有类似划痕,连忙让人取来炭笔,按划痕的顺序勾勒,竟画出了一幅简易的地图,标注着“西郊废窑”。
与此同时,苏清鸢在流民区的临时医棚刚为一名孩童看完病,就见一名穿粗布衣裳的女子悄悄走来,发髻上插着一支莲花木簪——正是卖木簪的姑娘!“夫人,我叫莲心,是故去御史大夫的女儿,我爹当年就是因查粮草案被张延龄陷害,我隐姓埋名,就是为了搜集证据。”莲心从怀中取出一卷油纸包裹的账册,“这是我爹以前的老部下从户部账房暗格偷出的真账册,张延龄和靖远侯私吞的粮草、赈灾粮,都记在上面!”
就在这时,医棚外传来马蹄声,张延龄的家奴带着黑衣人围了上来:“奉丞相之命,捉拿盗取官册的反贼!”莲心脸色发白,苏清鸢却镇定地将账册藏进药箱,取出银针:“别慌,萧大人已料到他们会来,禁军很快就到。”话音刚落,远处传来禁军的呐喊声,黑衣人们见状四散而逃,家奴则被当场擒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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