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野的苏醒,如同在沉寂的冰湖上投下了一颗石子,漾开的涟漪逐渐扩散至他生命的每一个角落。维生舱在确认他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后,被谨慎地移除。他重新回到了那张经过特殊调校、能够监测并辅助他能量循环的病床上,虽然周身依旧连接着不少传感器,但至少,我们之间不再隔着一层冰冷坚硬的玻璃。
康复的过程,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,每一分进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。
最初的几天,他连独立坐起身都异常艰难。每一次尝试,那苍白的额角都会渗出细密的、冰冷的汗珠,修长的手指会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,灰白色的眼眸里会短暂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感。我总是在他身边,在他试图用力时,适时地伸出手臂让他借力,在他因脱力而后仰时,稳稳地成为他的依靠。
“慢一点,不着急。”我总会在他耳边轻声说,用手帕轻轻拭去他额角的冷汗,“我们慢慢来。”
他会抬眸看我一眼,那眼神依旧缺乏丰富的情绪,但其中的依赖和全然的信任,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。他会极轻地“嗯”一声,然后抿紧苍白的嘴唇,积蓄力量,开始下一次尝试。
语言功能的恢复同样是一个挑战。他发声依旧困难,声音低哑微弱,如同破损的乐器。复杂的句子对他而言是巨大的负担,更多时候,他依旧依赖意念交流,但那意念也如同他此刻的身体一样,带着一种虚弱的断续感。守夜人的语言康复师为他制定了一套训练方案,从最简单的音节开始。
“啊——”
“喔——”
康复师耐心地示范着口型。
程野坐在床上,背脊挺得笔直,神情专注得如同面对一项神圣的使命。他努力模仿着康复师的口型,试图调动那些仿佛生锈了的发声肌肉。发出的声音干涩而扭曲,完全不像他原本清冽的声线。
我坐在一旁,看着他如此认真却吃力的模样,心中酸涩又柔软。我没有出声打扰,只是在他每一次尝试后,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,或者轻轻握一下他冰冷的手。
偶尔,在康复师离开后,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时,他会显得放松一些。他会看着我,灰白色的眼眸里带着询问。
“林远。”他会尝试叫我的名字,声音依旧沙哑,却一次比一次清晰。
“嗯,我在。”每一次,我都会立刻回应,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对话。
他会停顿一下,似乎在下定决心,然后极其缓慢地、一字一顿地说:“水。”
或者:“冷。”
这些简单的词汇,从他口中艰难地吐出,却让我感到无比的珍贵和喜悦。我会立刻将温水递到他唇边,或者为他掖好被角,调整房间的温度。每一个被他成功表达出来的需求,都是他重新连接这个世界的一座微小却坚实的桥梁。
身体的复健是另一项枯燥而艰辛的工程。物理治疗师会引导他进行被动和主动的关节活动、肌肉力量训练。他的肢体依旧僵硬,力量微弱,每一个抬腿、屈肘的动作都显得异常笨拙和滞涩。有时,因为用力过猛或者协调性不足,他会失去平衡,向我这边倒来。
我会立刻伸手扶住他冰凉的身体,他的重量很轻,却沉沉地压在我的心上。
“没关系,我们再来一次。”我总会这样安抚他,支撑着他,帮助他重新调整姿势。
他很少抱怨,只是沉默地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枯燥的动作。汗水浸湿他额前的碎发,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。有时,我能看到他灰白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、对自己身体不听话的懊恼。
每当这时,我会停下辅助,蹲下身,与他平视。
“程野,你看,”我指着监测屏幕上代表他肌肉活性微弱提升的曲线,“有进步了,虽然很小,但一直在变好。”
他会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屏幕,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会微微放松一些。然后,他会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训练上,眼神变得更加专注。
除了这些常规的康复,秦薇也开始尝试引导他,在绝对安全和控制的前提下,极其轻微地感知和触碰他心脏处那颗“种子”的力量。不再是动用,仅仅是感知,如同唤醒一个沉睡的伙伴。
这个过程更加抽象和困难。程野需要在一片虚弱的混沌中,重新定位那份与他性命交修的力量本源。他常常会闭目凝神很久,眉头微蹙,仿佛在黑暗中摸索。
有一次,在他尝试了将近半小时后,他忽然极其轻微地“咦”了一声。
我立刻紧张起来:“怎么了?”
他缓缓睁开眼,抬起一只手,指尖有极其微弱的、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光屑,如同萤火虫般飘起,在空中闪烁了一下,随即湮灭。
“它……在。”他看着自己的指尖,低声说,语气里带着一丝确认般的微光。
虽然只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一点迹象,却让我和闻讯赶来的秦薇都欣喜不已。这证明“种子”并未因过度透支而沉寂,它依旧与他同在,只是需要时间和正确的方式来恢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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