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试案首的荣光尚未散尽,贾宝玉已把那方烫金红帖锁进了樟木箱底。第二日天未亮,绛芸轩的窗纸便透出微光,案上摊着的《近五年府试策论汇编》,已被朱笔圈点得密密麻麻。
“二爷,这都连续半个月了,天天寅时起、亥时歇,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。”茗烟端着刚温好的牛乳进来,见宝玉正对着一篇《论漕运利弊》皱眉,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层薄冰,忍不住劝道,“周大人昨儿还说,‘张弛有度方能持久’,您就歇半个时辰吧?”
宝玉头也没抬,笔尖在“河道淤塞”四字旁重重画了道线:“你不懂。府试只是开胃小菜,院试才是真正的关口。”他指尖点着策论里的句子,“你看这里,前明徐阁老提出‘分段疏淤法’,到了本朝竟废了大半,去年江南漕运延误,根子就出在这儿。若院试考到‘漕运’,只知引唐宋案例可不够,得摸透本朝的积弊。”
说着,他忽然停笔,抬头看向窗外:“这天色,柳砚该到了吧?”
话音刚落,就见柳砚裹着件半旧的棉袍,踩着薄雪进了院。他怀里揣着个油纸包,一进门就呵着白气道:“冻死我了!刚从贡院抄来的《本朝漕运奏疏摘要》,墨迹还没干呢。”
油纸包里是厚厚一沓纸,每页都印着密密麻麻的小楷,边角处还沾着未干的墨痕。柳砚搓着手笑道:“我托了管典籍的老吏才弄来的,你看这处——去年冬天,工部侍郎奏请‘重启分段疏淤’,被户部以‘耗费过巨’驳回了。这便是关键!”
宝玉接过奏疏,指尖抚过“耗费过巨”四字,忽然起身翻找书架:“我就说在哪儿见过类似的记载!”他抽出本《万历会计录》,飞快地翻到“河工经费”卷,“你看,隆庆年间疏淤花了三十万两,却让江南漕运通畅了二十年,平均下来每年才一万五。如今户部只算眼前账,却不算长远利。”
柳砚凑过来看,忽然拍了下大腿:“对啊!策论里若能算出这笔账,再引隆庆旧事,不就把‘耗费过巨’的说法驳回去了?”
“不止。”宝玉取过纸笔,飞快地列起算式,“去年江南因漕运延误,商户损失的税银就有十五万两,若再算上粮食霉变的损耗……”他笔尖一顿,“这笔账摆出来,谁还敢说‘耗费过巨’?”
晨光爬上纸页时,两人已把“漕运策论”的框架搭了起来:先算“短期耗费”与“长期收益”的对比账,再引隆庆、万历两朝的案例,最后提出“分三年疏淤,每年十万两,由江南商户分摊三成”的具体方案——这是宝玉昨夜翻《江南商税志》时想到的,商户因漕运通畅省下的运费,足以覆盖这笔分摊。
“这样一来,既解了户部的忧,又让商户乐意配合,才算周全。”柳砚看着稿纸上的方案,眼里闪着光,“怪不得周大人总说,你这脑子像装了本活账本,什么都能算出个利弊来。”
宝玉却轻轻摇了摇头,把稿纸推远些:“还不够。策论得有‘骨头’,也得有‘肉’。光说数字太干,得加些亲眼见的细节。”他想起上月去通州漕码头所见,“比如那些扛大包的脚夫,寒冬腊月还光着头,若疏淤后船期准了,他们就能少挨冻,多挣些工钱——把这些写进去,才显得策论里有‘人’。”
正说着,袭人端来两碟点心,见案上堆着的书快比人高了,忍不住道:“昨儿林姑娘让人送了包东西来,说是给二爷提神的。”她从柜里取出个锦囊,里面装着晒干的桂圆与红枣,“紫鹃姑娘说,这是林姑娘亲手晒的,熬夜时嚼两颗,比浓茶顶用。”
宝玉捏起颗桂圆,壳上还留着淡淡的药香——是黛玉常用的熏衣料味道。他忽然想起昨夜路过潇湘馆,见窗内灯亮到后半夜,想来她也在为自己的功课忙碌。指尖摩挲着桂圆壳,他把那句“脚夫寒冬劳作”又改得细些:“通州码头有个叫老栓的脚夫,我见他把冻裂的手往怀里揣,只为护着怀里给娃带的热馒头……”
柳砚看着他笔下的文字,忽然笑道:“你呀,明明是个勋贵公子,却比我这寒门出身的还懂民间疾苦。”
“读万卷书,不如行百里路。”宝玉把锦囊系在笔架上,“吃完点心,咱们再去趟礼部档案库,查去年的‘漕运延误奏折’,得把具体延误天数、损失粮食数都对上,不能有半点错漏。”
(二)寒日访库,字里行间寻实证
礼部档案库在皇城根下的一处老院子里,推开斑驳的木门,霉味混着纸香扑面而来。管库的老吏认得宝玉——上月他来查过《历代科举章程》,当时还因记错了档案编号闹了笑话,如今却熟门熟路地报出“漕运类·崇祯元年卷·第三十七册”。
“贾公子这记性,可比那些翰林院的编修强。”老吏笑着递过钥匙,“只是那册里夹着些漕丁的供词,字又乱又草,怕是不好认。”
档案册比砖头还厚,泛黄的纸页上满是朱笔批注。宝玉翻到“江南漕运延误案”,果然见附页上粘着几张糙纸,上面是漕丁们歪歪扭扭的字迹:“十一月廿三,船困在丹阳闸,冻了七日,米袋都结了冰”“李老三的脚冻烂了,还得下水推船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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