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风波,消弭于须臾。
茶肆里,田大壮松口气:“杜尚书安排得周全。”
王泽却微微皱眉。对方出手快,退得也快,像是试探,又像是……故意做给他看。
“走吧。”他起身,“去曲江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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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江池在长安城东南,本是皇家禁苑,自贞观以来逐渐对士人开放,成为春游宴饮、文会雅集的胜地。三月春深,曲江沿岸垂柳如烟,桃花正艳,游人如织。
王泽二人未走正门,从侧巷绕至池畔一处临水的茶楼。此楼位置僻静,二楼雅室推开窗,恰好能望见不远处一座临水亭台——那里正是今日国子监“春茗雅集”所在。
亭台内已聚集了二三十人,多是青衫儒巾的士子,也有几位年长的儒者端坐上首。居中一人,身着深青常服,面容清癯,三缕长须,正是国子监司业孔颖达。他正与身旁几位老儒品茶闲谈,神情肃穆。
雅集尚未正式开始,士子们三三两两聚谈。王泽目光扫过,看到了昨日来将作监挑衅的李淳,他正与几个同窗说得激动,手指不时指向皇城方向。
“看来话题已绕到格物司了。”田大壮低声道。
王泽不置可否,点了壶茶,静静观察。
约莫一刻钟后,雅集正式开始。孔颖达先讲了一段《论语》中“君子不器”的释义,强调君子当以修德为本,不可拘泥于具体技艺。话锋随后一转:“然则当今之世,有尚奇技、重工巧之风,谓‘格物’可致大道,诸生以为如何?”
此言一出,亭内顿时活跃起来。
一位年轻博士率先起身:“学生以为,此风不可长!神农黄帝制器,乃圣人不得已而为之。今人若专务于此,便是舍本逐末。长此以往,工匠与士人同列,利欲与义理并重,天下教化何存?”
“张博士言之有理。”另一人接口,“听闻将作监新设格物司,专研机巧之物。若朝廷官署皆效仿此道,谁还肯皓首穷经,明圣贤之道?”
李淳也站起来,声音响亮:“学生昨日曾往格物司一观,不过铁匠木工之铺,谈何学问?其司丞王泽虽能言善辩,引经据典,然究其根本,仍是以‘利’诱人,以‘器’凌‘道’,学生深以为忧!”
亭内一片附和之声。
孔颖达抚须沉吟,未立即表态。他身侧一位白发老儒却缓缓开口:“诸生之虑,不无道理。然则《大学》有言:‘致知在格物。’朱子亦注:‘格,至也;物,犹事也。’穷究事物之理,本也是儒门功夫。只是当以心性为本,不可沉溺物欲。”
这话较为持中,但立即有人反驳:“刘公所言,乃是心性上的‘格物’,非是匠作上的‘格物’!彼等所谓格物,是格铁器、格木工、格盐铁之利,与圣学何干?”
争论渐趋激烈。
王泽在茶楼中静静听着,神色无波。这些议论在他意料之中。倒是田大壮有些愤然:“伯爷,他们这是……”
“让他们说。”王泽端起茶盏,“话说透了,才好看清是哪些人,存的什么心思。”
正听着,雅集外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。只见几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在仆役簇拥下,说笑着走近亭台。为首一人约莫十七八岁,锦衣玉带,眉眼间带着养尊处优的骄矜。
“是曹王李明。”田大壮眼神一凝,“太宗幼子,长孙皇后所出,今年刚出宫开府。”
王泽点头。曹王李明,生母早逝,由长孙皇后抚养,与长乐公主一同长大,性情活泼,喜好新奇事物。他此时出现在此,绝非偶然。
果然,李明的到来打断了亭内争论。孔颖达等人起身见礼,李明随意摆手:“不必多礼,本王路过,听说诸位在此论道,特来听听。”他目光扫过众人,笑道,“方才好像听到‘格物’二字?可是在说将作监新设的那个司衙?本王倒也好奇,那格物司究竟做些什么新奇玩意儿?”
李淳见机,上前一步,将昨日所见添油加醋说了一遍,重点描绘那“与铁匠铺无异”的景象,又引申到“重利轻义”。
李明听得饶有兴致:“哦?铁匠铺?本王倒觉得有趣。那些杠杆滑轮的小模型,可带来了?让本王瞧瞧。”
孔颖达微微蹙眉:“殿下,此乃探讨学问之雅集,非是玩器之所。”
“哎,孔司业这话不对。”李明摆手,“《周易》都说了,‘备物致用,立成器以为天下利’,看看器物怎么了?”他年纪虽轻,但身份尊贵,又抬出经典,孔颖达一时不便反驳。
李淳等人面面相觑,他们哪来什么模型?
正尴尬间,亭外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:“曹王殿下想看的,可是此物?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青袍文士不知何时已站在亭外水畔,手中托着一个木制模型——正是那套演示杠杆原理的教具。
正是王泽。
亭内瞬间安静下来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。
孔颖达眼神微凝:“阁下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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