裹尸袋是厚重的黑色塑胶材质,拉链的声音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。每装好一个,运尸车上就多一份沉甸甸的重量。车子慢慢被填满,黑色的人形轮廓并排躺着,无声无息。
当遇到与机甲残骸融合得太深、无法安全分离的遗体时,士兵们会停下来,立正,敬一个简短的军礼。然后,工程兵会过来,用切割设备将包含遗体的那一部分机甲结构整体切割下来,尽量保持相对完整,运往后方专门的处理场所。
至于蚀刻者的尸体,处理方式则简单粗暴得多。小型推土机被调上来,将它们连同破碎的甲壳和武器残骸一起,推挤到战壕或大型弹坑里。有时会泼上一些助燃剂,点燃,进行粗略的焚烧处理,以减少生物污染和异味。紫黑色的浓烟升腾而起,散发着更加难闻的气味。没有人多看这些异星入侵者的尸体一眼,只有纯粹的、冰冷的处理。
四、无声的交流与崩溃的边缘
在清理与救援的过程中,语言变得稀少。
士兵们之间大多用手势、眼神和简短的词语交流。
“这边。”
“小心。”
“抬。”
“固定。”
医疗兵对伤员说话时,语气会刻意放得平稳、坚定,哪怕他们自己心里也充满了不确定。
“没事了,我们找到你了。”
“坚持住,马上就给你止痛。”
“看着我的眼睛,深呼吸。”
但很多时候,伤员已经无法回应。他们有的昏迷,有的因为剧痛和失血而神志模糊,只是无意识地呻吟或颤抖。医疗兵能做的,就是尽可能快地处理伤口,给予安慰性的触摸——哪怕隔着厚厚的防护手套。
对于阵亡者,则只有彻底的沉默。搬运时动作尽量轻柔,仿佛他们只是睡着了。盖上裹尸袋前,有时会有人用手轻轻合上他们未能瞑目的双眼。
然而,寂静并非永远都能维持。
在搬运一具年轻的、额头有一个干净贯穿伤的士兵遗体时,负责抬脚的那个新兵突然动作停住了。他盯着士兵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、甚至有点雀斑的脸,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。他认识这个士兵,昨天还一起分吃过一包压缩饼干,开玩笑说打完仗要去吃真正的烤肉。
“他……他说他妈妈做的烤肉是全城最好的……”新兵的声音带着哭腔,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,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流下,“他说要请我……请我……”
旁边的老兵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力道很大:“闭嘴!抬好!继续走!”
新兵被吼得一震,眼泪却流得更凶,但他死死咬住嘴唇,不再出声,只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和同伴一起,将逝者抬上了运尸车。
另一个角落,一个医疗兵在连续处理了三个重伤员后,蹲在一台燃烧殆尽的机甲旁,突然开始干呕。面罩限制了她的动作,她只能痛苦地弯着腰,什么也吐不出来,只有剧烈的痉挛。队友走过来,什么都没说,只是用力拍了拍她的背,递过去一个水壶——虽然面罩戴着根本喝不了。她摆摆手,深呼吸几次,重新站了起来,走向下一个探测仪有反应的区域。
雷洪穿梭在救援现场,协调着各方,检查进度,解决突发问题。他脸色铁青,眼窝深陷,但步伐依旧稳定。他必须稳定。他是这里的主心骨。
他看到工程兵从废墟中抬出又一个幸存者,伤员发出微弱的呻吟。
他看到运尸车缓缓驶离,留下更深的车辙。
他看到士兵们麻木地啃着能量棒,眼神失去焦点。
他看到医疗方舱车外,等着手术的伤员排起了小队,有人在低声哭泣,有人则异常安静。
空气中,血腥味、焦糊味、化学品味、消毒水味、以及开始隐隐飘散的尸臭,混合成一种越来越难以忍受的气息。夕阳的余晖终于勉强穿透了些许烟尘,将整个战场染上一层凄艳的、不真实的金红色,照在那些忙碌的白色、荧光色身影和黑色的裹尸袋上,形成一幅诡异而悲怆的画面。
清理与救援,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斗,也是一场对生者精神承受力的残酷考验。它没有冲锋陷阵的激昂,没有击杀敌人的快意,只有重复、沉重、细致而必须面对的血腥与死亡。
每一份被抬走的幸存者,都意味着希望仍在挣扎。
每一个被妥善收殓的逝者,都代表着最后的尊严。
而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,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默默消化着这场战争馈赠的、无比苦涩的果实。
远处的天色,正一点点暗下去。车灯和临时照明设备陆续亮起,在废墟间投下摇曳的光斑。清理工作,还远未结束。长夜,即将降临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沸腾,此刻却只剩下沉重呼吸与无声悲伤的土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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