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秋的港城大学食堂，正午的阳光透过蒙着薄尘的玻璃窗，斜斜落在泛着油光的不锈钢餐桌上，折射出晃眼的光斑。食堂里嘈杂得像个集市，打饭窗口的吆喝声、餐盘碰撞的脆响、同学间的闲聊声混在一起，却驱不散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怪味——像是生肉的腥气裹着隔夜酱油的咸，黏在鼻尖上，挥之不去。
秦宇端着餐盘在拥挤的桌椅间穿梭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刚盛完热汤的餐盘边缘，烫得他轻轻缩了缩手，指腹留下一片浅浅的红印。他低头看向餐盘里的黄豆焖猪蹄，眉头瞬间皱了起来：几块猪蹄歪歪扭扭地堆在盘中央，外皮是暗沉的酱褐色，像是在酱油里泡了太久；黄豆泡得发肿变形，黏糊糊地裹在猪蹄皮上，有的还沾着点灰褐色的渣子；最扎眼的是猪蹄尖上，几根黑褐色的细毛直直地立着，像没拔干净的针，在阳光下泛着细弱的光。
“宇哥，你这猪蹄看着也太不对劲了吧？”同桌的张浩刚咬了口米饭，瞥见秦宇的餐盘，立刻皱着眉凑过来，鼻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，“你看这毛，都没拔干净，还有这味儿，我隔着半米都闻着点腥气，要不别吃了？”他穿件浅灰色连帽卫衣，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手腕上的黑色运动手表——那是秦宇上次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生日礼物，表盘上还贴着张小小的卡通贴纸。
秦宇也皱了皱眉，拿起筷子轻轻戳了戳猪蹄皮，指尖传来硬邦邦的触感，没有一点软糯的劲儿，倒像是泡发过头的橡皮。他夹起一块猪蹄凑到鼻尖，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混着劣质酱油的咸涩，直直钻进鼻腔，让他胃里轻轻翻了翻，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。“食堂今天这猪蹄肯定没处理好，”他放下筷子，却没把餐盘往旁边推，指尖轻轻摩挲着餐盘边缘，“不过都打了，花了八块钱呢，扔了可惜，将就吃吧，总比浪费强。”
旁边的同学李萌端着餐盘路过，餐盘里只有一碗青菜豆腐汤和半碗米饭，瞥见秦宇的猪蹄，脚步顿住了，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：“秦宇，你还真吃啊？我刚才在窗口打了一勺，刚凑到嘴边就闻着腥，赶紧倒回泔水桶了！”她穿件粉色连衣裙，裙摆上沾了点白米粒，显然也是刚从打饭窗口“逃”出来的，“这猪蹄看着就不新鲜，毛没去净不说，说不定还没煮熟，吃了闹肚子怎么办？”
秦宇摇了摇头，重新拿起筷子，指尖捏着筷子尖，小心翼翼地挑掉猪蹄上的黑毛。那些细毛又短又硬，粘在猪蹄皮上，得用筷子尖一点点抠才能下来，他的动作慢得像在拆解精密的零件，眼睛紧紧盯着猪蹄，连最细小的一根绒毛都没放过。“倒了多浪费啊，”他把挑下来的毛放在餐盘角落，声音轻轻的，“我外婆以前总说，她小时候饿肚子的时候，能有块红薯都觉得是宝贝，现在有口吃的，哪能随便扔。”他挑完最后一根毛，咬了一小口猪蹄皮，牙齿刚碰到就觉得费劲，嚼了半天都没嚼烂，腥味儿在嘴里散开，他赶紧夹了颗黄豆塞进嘴里，可黄豆没入味，还带着点生豆的涩味，咽下去的时候差点卡到喉咙，“不过这也太难吃了，以后再也不想碰黄豆焖猪蹄了。”
“那你跟古月老板说啊！”张浩突然拍了下桌子，力道没控制好，餐盘里的米饭粒都震得跳了起来，有的还落在了桌布上，“他做的菜那么好吃，上次我吃他做的红烧肉，连肥肉都不腻！让他给你做正宗的黄豆焖猪蹄，肯定比食堂的强一百倍！咱们周末去‘小巷食堂’，就当给你弥补一下！”
秦宇眼睛一亮，手里的筷子“啪”地落在餐盘上，脸上的愁云瞬间散了：“对哦！我上次跟老板聊天，说我爱吃猪蹄，他说他最会做黄豆焖的，还说要用东北黄豆泡发！”他掏出手机，屏幕上还留着上次跟古月的聊天记录，“周末咱们就去！要是再吃不到好吃的，我可能真的要跟这道菜彻底绝缘了！”
周三下午没课，秦宇特意找了个安静的树荫，给古月打了电话。电话接通的瞬间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，还有古月温和的笑声：“秦宇啊，是不是想过来吃饭了？”
“老板，我想跟你约周末的黄豆焖猪蹄！”秦宇的声音带着点急切，“食堂的猪蹄太难吃了，我怕再不吃你做的，以后都不敢碰这道菜了。”
电话那头的水声停了，古月的声音带着笑意，还夹杂着点黄豆碰撞的清脆声：“没问题！我这就把黄豆泡上，周末你早点来，我选新鲜的前蹄，前蹄筋多，焖出来更糯。你放心，保证让你忘了食堂的‘黑暗版本’，以后还想吃！”秦宇能想象到，古月此刻正站在厨房的水槽边，手里捧着黄豆，嘴角带着笑的样子。
周日中午，秦宇和张浩早早地就从学校出发，往“小巷食堂”走。初秋的阳光不燥不热，把百年老商业街的梧桐叶染成了浅黄，风一吹，叶子就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，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，像在跟路人打招呼。街边的小摊上，卖糖炒栗子的大爷正用铁铲翻炒着栗子，甜香飘了一路，混着桂花香，把食堂猪蹄留下的怪味彻底驱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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