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洁符的成功率稳稳停在六成,如同在周长明沉寂的修行路上,点亮了一盏虽微弱却坚定的引路灯。他将这段时间积攒的厚厚一叠清洁符清点完毕,指尖拂过符纸上流转的淡青灵光,一个酝酿已久的念头破土而出——他要去外坊市,支起自己的摊位。
这并非一时血勇。制符练习如同饕餮,不断吞噬着灵石与材料。如今他制符手法渐熟,每日已能稳定产出六七十张清洁符,成功率颇为可观。然而符材耗费也随之大增,仅靠灵植零活与家中接济,已是左支右绌。他必须将这初成的技艺投入坊市洪流,换取滋养自身的资粮,方能形成活水。更何况,闭门造车终非正道,他需亲身体验交易的冷暖,见识形形色色的修士,真正踏入这坊市最真实、也最磨砺人的地方。
他将想法道与父母。周林峰沉默片刻,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桌沿,终是点头:“雏鹰总要离巢。你的符,我看了,灵力匀净,比市面上那些粗劣货色强,拿得出手。只是坊市鱼龙混杂,切记财不露白,凡事忍让三分,平安归来最重要。”
秦岚则细心地将每一张清洁符用软布反复擦拭,检查边角,眼中忧虑与骄傲交织:“明儿,去吧。家里如今有芸儿帮衬,你也算有了傍身之技,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。早去早回。”
翌日清晨,天色未明,坊市尚在将醒未醒之际。周长明怀揣着厚厚一叠清洁符,以及父亲前日成功出炉、剑身隐泛寒光的一阶下品“玄铁剑”,踏入了外坊市那片最为喧嚣、也最为混乱的自由摆摊区。
此地与主干道的规整截然不同,仿佛另一个世界。地面坑洼,积着前夜的雨水与不明污渍。空气中气味驳杂刺鼻——草药的清苦、丹药的异香、妖兽材料的腥臊、陈旧法器的铁锈味,还有无数修士身上散发的、混合着汗水与灵力的气息,汹涌扑来。鼎沸的人声、尖锐的叫卖、激烈的讨价还价,乃至偶尔爆发的粗鲁咒骂,交织成一片躁动而充满生命力的底层修仙界画卷。
他寻了个靠近边缘、人流稍缓的角落,铺开母亲准备的灰布,将清洁符整齐码放成数摞,那把玄铁剑则横置于前,权当镇摊之物。他没有学旁人扯着嗓子吆喝,只是默然盘坐其后,目光沉静地观察着来往行人,耳中捕捉着市井之声。
初始几日,门庭尚可。清洁符虽是最基础的符箓,但胜在需求广泛。无论是刚从云梦大泽归来满身血污的猎妖人,还是闭关数日洞府积尘的苦修者,亦或是单纯喜好洁净的女修,都用得上此物。
“清洁符,一枚灵砂一张。”周长明声音平稳。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定价。作为最基础的入门符箓,清洁符本就价值不高,市场行情便在一到两枚灵砂之间。他取了个中间公道的价格,既不刻意压价扰乱市场,也不虚高吓走客人。百枚灵砂方可兑换一块下品灵石,这个价位对绝大多数散修而言都负担得起。
果然,价格公示后,问询者络绎不绝。有修士一次买上三五张,随手抛下一小把灵砂;有精明的反复检查,确认符文稳定、灵光均匀后才掏钱;也有囊中羞涩的,试图用其他杂物抵扣,被周长明温和而坚定地回绝。他清楚,小本经营,现钱交易最为稳妥。
得益于低廉的价格和稳定的质量,他的清洁符销路颇佳。每日带来的数十张符箓,往往在晌午后便能售罄。虽然单张利润微薄,但胜在细水长流,聚沙成塔。每日下来,竟也能有六七十枚灵砂的进账,相当于大半个下品灵石。这把玄铁剑,在静置近一月后,亦被一位囊中羞涩、面露急色的年轻散修以十二块下品灵石购去。当周林峰接过这笔灵石时,古井无波的脸上终见一丝如释重负的松动,这证明他耗费心血与材料的炼器之路,并非全然徒劳。
两月摆摊,昼出夜归。售符所得,加上那把玄铁剑的收益,扣除掉每日采购符纸、灵墨的成本,周长明竟也小心翼翼积攒下了近三十块下品灵石。当他将这沉甸甸的布袋交到秦岚手中时,母亲的手微微颤抖,眼眶瞬间红了。这笔“巨款”,是周家从未有过的宽裕,是生活真正触底反弹、望见熹微晨光的实证。
摆摊亦非枯坐。他开始留意周遭,与几位邻近摊主,渐渐有了浅淡交集。
其左,是一售卖各种低阶、品相不佳丹药的枯瘦老者,姓何,人称“何丹师”,炼气六层修为。何丹师脾气乖僻,常对自家丹药长吁短叹,抱怨地火不稳、主药难寻。然心情略佳时,也会与周长明絮叨几句,指点些草药辨识的皮毛,或咒骂坊市管理家族抽成太狠。见周长明清洁符卖得好,偶尔也会用几粒不值钱的“清心丸”换几张符箓,打扫他那满是药渣的丹室。
其右,乃一身材魁梧、面带疤痕的汉子,名唤石勇,炼气五层巅峰。主营云梦大泽外围猎获的一阶妖兽材料,利齿、皮毛、硬甲,身上总萦绕淡淡血气与悍勇。石勇寡言,一次几个宵小欲寻衅周长明,被他铜铃般的眼眸一瞪,一声低吼,便骇得鼠窜。自此,周长明心存感激,时常赠他一叠清洁符清理身上血污,石勇亦不推辞,偶回赠些坚韧的妖兽筋络或边角料,言说或可炼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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