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她完成这一切后，她缓缓站起身来，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。然后，她抬起头，目光凝视着眼前的大殿，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敬畏和虔诚。
她慢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，将它们抚平，然后恭恭敬敬地在殿前跪下。她的双膝紧贴着冰冷的石板，双手合十，放在胸前，对着大殿，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。
“弟子苏湘雅，拜见地藏王菩萨。”她的声音平静而虔诚，仿佛这是她一生最重要的时刻。在经历了业火的洗礼后，她的心已经变得如同那潭清澈的湖水一般，平静无波，倒映着天地间的澄明。
“地狱不空，誓不成佛。众生度尽，方证菩提。”一个宏大而慈悲的声音，再次从大殿中传来，仿佛直接在她的灵魂中响起，“苏湘雅，你来了。”
“是，弟子来了。”苏湘雅抬起头，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，只有恳切，“弟子愚钝，为救子，不惜闯入幽冥，自知冒犯天条，罪业深重。但求菩萨大发慈悲，看在弟子一片慈母之心，救我儿告天一命。弟子愿受任何惩罚，万死不辞。”
“惩罚？”菩萨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，“你已走过业火红莲，罪业已消，何来惩罚？你所受之苦，便是对你过往执念的惩罚，亦是你的修行。你已通过考验，洗净铅华，何罪之有？”
苏湘雅一愣，随即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希望：“菩萨的意思是……您愿意救我儿？”
“救与不救，非我一人所能定夺。”菩萨的声音变得庄重起来，“生死轮回，自有天道法则。你儿刘告天，阳寿已尽，魂魄受损，本应入轮回，重历一世。你强行逆转，已是逆天而行。”
苏湘雅的心瞬间沉了下去。
“然而，”菩萨话锋一转，“天道无情，亦有情。你以凡人之躯，怀鬼仙之志，为爱闯九幽，以慈心渡业火，此等壮举，感天动地，已为你的儿子，积累了无量功德。更重要的是，你儿子刘告天，本身亦非池中之物。”
“我儿？”苏湘雅不解。
“你可知，你儿为何天赋异禀，画技通神？”菩萨问道。
苏湘雅摇了摇头。她只当是儿子天生聪慧。
“他前世，乃是一位天界的画仙，因一丝凡心未了，自愿堕入轮回，体验人间百态。他的画，之所以能引动天地灵气，是因为他魂魄深处，仍保留着天界的法则印记。他此生最大的劫难，便是死于非命，魂魄溃散。若此劫度过，他便能在人间，重证仙道，成就比前世更高的果位。若此劫不过，便会魂飞魄散，万劫不复。”
菩萨的话语，如同一道道惊雷，在苏湘雅的脑海中炸响。她万万没想到，自己的儿子，竟有如此不凡的来历。
“那……那他现在……”苏湘雅急切地问道。
“他现在，正处于一个临界点。”菩萨解释道，“肉身已死，魂魄在你鬼仙之力的与阎王玉符的双重护持下，未曾消散，但也无法重生。他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灯，灯芯还在，但灯油已空。想要重新点燃，需要一种全新的、更强大的‘燃料’。”
“什么燃料？”苏湘雅追问，眼中闪烁着不顾一切的光芒。
“你的爱，已经为他提供了最初的庇护。但那还不够。他需要的是‘道’。”菩萨的声音充满了深意，“一种能让他超脱生死轮回，重塑仙躯的‘大道’。而你，苏湘雅，你走过业火红莲，以慈心破执念，你的灵魂，已经触摸到了‘菩萨道’的门槛。你的存在，本身就是一条‘道’。”
苏湘雅听得云里雾里，但她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：“我……我能救他？”
“能，也不能。”菩萨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，“你可以将你的‘道’，你的‘功德’，你的‘慈悲’，化为一种力量，注入他的魂魄之中，助他重塑仙躯。但这意味着，你将失去你苦修而来的鬼仙之体，你的一切修为，都将化为养料，滋养他。你将变回一个最普通的魂魄，甚至，可能会因为力量耗尽而魂飞魄散。你，愿意吗？”
这个问题，如同一座大山，压在了苏湘雅的心头。
放弃自己的一切，去救儿子。这和她最初的执念，何其相似？但这一次，不再是盲目的、带着怨恨的执念，而是一种清醒的、带着牺牲精神的抉择。
她想起了在野火红莲中的感悟。她爱儿子，但这份爱，不应该成为束缚他的枷锁，更不应该成为自己执迷不悟的借口。真正的爱，是希望他好，希望他能走得更远，飞得更高，哪怕，代价是自己要黯然退场。
她回头，看向石阶上儿子安详的脸。她仿佛能看到，如果儿子复活，重证画仙之位，他将会用他的画笔，为这个世界增添多少色彩，为多少苦难中的人带去希望。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未来。
而自己呢？就算自己保住了鬼仙之体，又能做什么？一个心中充满失子之痛的母亲，一个在幽冥中游荡的孤魂，那样的存在，又有什么意义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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