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:镜花水月,梦回须弥
青溪镇的黎明,来得格外静谧。
昨夜的惊心动魄,仿佛一场被晨风吹散的噩梦。金色的光网早已隐去,但那股沁人心脾的清净之气,依旧萦绕在镇子的每一个角落。破碎的街道、倒塌的屋舍,在一种肉眼可见的、柔和的力量下,正缓缓地自我修复。断裂的木梁自动归位,碎裂的瓦片重新拼合,被魔气灼烧的土地上,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,带着勃勃生机。
镇民们从浑浑噩噩中醒来,记忆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,只记得一场可怕的瘟疫,和一场拯救了所有人的神迹。他们走出家门,看着这超乎常理的景象,脸上先是茫然,随即化为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敬畏。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他们知道,自己被某种伟大的存在所庇护。
刘家宅院,静室之中。
刘念雅依旧盘膝而坐,她的肌肤莹白如玉,呼吸悠长平稳,仿佛一尊沉睡的玉佛。但刘告天却敏锐地察觉到,她的生命气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微弱,如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慈悲金光,也黯淡了许多,几乎要被她自身的气息所吞没。
“前辈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刘告天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问道,声音里充满了焦急。
东海老渔夫的身影并未出现,但那苍老而温和的声音,却直接在他心中响起:
“傻小子,你以为觉醒是请客吃饭吗?她以凡人之躯,强行承载菩萨愿力,击溃九幽魔障,早已是油尽灯枯。昨夜,不过是菩萨真身的一缕残魂,借她的‘心’为‘莲台’,短暂降临而已。如今残魂退去,她要面对的,是反噬,是业障,是凡人之躯无法承受的‘莲心劫’。”
刘告天的心猛地一沉:“莲心劫?”
“不错。”老渔夫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,“苏湘雅菩萨的真身,早已在万古之前的一场浩劫中,为镇压万魔而崩碎。她留下的,只有一缕不灭的善念,和一段未尽的因果。这缕善念,便是你玉佩中的龙魂所守护之物。而那段因果,则落在了与她有宿世渊源的刘念雅身上。”
“昨夜,她以大慈悲心,应劫而生,引动了那缕善念。但这只是‘引’,而非‘合’。要想真正觉醒,她必须经历‘莲心劫’的考验。她的神魂,将坠入自己的‘心海’之中,直面她此生、乃至宿世所积累的一切善因恶果。那是一个由记忆、执念、遗憾、恐惧所构成的世界,名为‘须弥梦境’。”
“在梦中,她会经历无数次的选择,每一次选择,都是一次对‘道心’的拷问。若她能勘破虚妄,坚守本心,便能将善念与自身彻底融合,重塑金莲,菩萨归位。但若她沉沦于梦境,被心魔所噬,那么她的神魂将彻底消散,与那缕善念一同归于虚无。到那时,别说觉醒,连性命都保不住。”
刘告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他看着刘念雅苍白如纸的脸,心如刀绞。
“我该怎么办?我能做什么?”他急切地追问。
“你?”老渔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意,“你是这场劫数中,最大的变数。你是龙魂之主,身负天地间最纯粹的本源之力。更重要的是……你是她此刻唯一的‘锚’。”
“锚?”
“她的神魂即将远航,去那波涛汹涌的心海。若无归航的灯塔,便会迷失方向,永世沉沦。你,就是她的灯塔。你的信念,你的意志,你对她的守护之心,就是指引她归来的光。但是,你要记住,你绝不能强行干涉她的梦境。任何外力,都会让梦境崩塌,那对她而言,是比心魔更可怕的毁灭。你能做的,只有守护,和等待。”
话音刚落,刘念雅的眉头轻轻蹙起,一缕极淡的黑气,从她眉心溢出,如活物般缠绕在她指尖。
她的“莲心劫”,开始了。
静室之内,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压抑。刘告天知道,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,已经在刘念雅的体内,在她的灵魂深处,正式打响。他不能帮她战斗,但他可以为她筑起最坚固的防线。
他深吸一口气,盘膝坐在刘念雅对面,双手结印,将自身的龙魂之力,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。金色的龙气如温顺的溪流,缓缓流淌,将两人笼罩其中。这股力量并不去触碰刘念雅,而是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绝对纯净的领域,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侵扰的杂念与魔气。
“念雅,我在这里。”他在心中默念,“无论你看到什么,无论你经历什么,都不要怕。记住,我在等你回来。”
他的意志,化作一道无形的锁链,一端连接着自己的龙魂,另一端,则小心翼翼地、温柔地,触碰着刘念雅那飘渺不定的神魂。
他成为了她的“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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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节:三世书,一念择,心魔化佛
当刘念雅再次恢复意识时,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尽的荒原之上。
天空是灰蒙蒙的,没有太阳,没有月亮,只有死寂。脚下是干裂的土地,寸草不生。远处,隐约可见一座破败的城池,城墙上挂着无数残破的旗帜,在阴冷的风中猎猎作响,发出“噗簌噗簌”的、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喘息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与腐朽混合的气味,每一次呼吸,都像是在吞咽一把冰冷的沙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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