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哪里？”她轻声问道，声音在空旷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孤单，连一丝回音都没有，仿佛被这片死寂的虚空瞬间吞噬。
“这里，是你的心。”
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，那声音熟悉得让她毛骨悚然，正是她自己的声音，却又带着一种她从未有过的、淬了毒般的甜腻与阴冷。
刘念雅猛地回头，看到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。不，不完全一样。眼前的“她”，穿着一身华丽繁复的宫装，大红色的锦缎上用金线绣着怒放的牡丹，裙摆曳地，华贵无比。但那份华贵，却与这片荒芜的景象格格不入，显得无比诡异。她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刻薄与怨毒，眼神冰冷而充满了欲望，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、讥讽的笑意。
“你是谁？”刘念雅警惕地后退一步，脚下踩碎的干土发出“咔嚓”的轻响，在这片死寂中格外刺耳。她能感觉到，眼前的这个“自己”，身上散发着一种让她本能感到厌恶和危险的气息，那是纯粹的、不加掩饰的负面情绪的集合体。
“我？我就是你啊。”宫装女子笑了起来，笑声尖锐而刺耳，像是指甲划过玻璃，“我是你被压抑的欲望，是你不敢承认的嫉妒，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黑暗。你真的以为，你是个圣人吗？”
她一边说，一边缓步上前，每一步都摇曳生姿，那身华美的宫装在她身上，仿佛有了生命，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本就稀薄的光线，让她显得更加妖异。
“圣人？”刘念雅皱起了眉头，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排斥感，“我不是圣人，我只想……”
“只想什么？”宫装女子打断了她，眼神变得愈发锐利，“只想做个好人？只想普度众生？只想对所有人都温柔善良？别骗自己了，刘念雅！你敢说，你看到苏湘雅那些神通时，内心没有一丝渴望？你敢说，你看到刘告天为你付出一切时，内心没有一丝沾沾自喜的虚荣？你敢说，你面对那些伤害过你的人，真的能做到彻底的原谅，而不是在心底深处，希望他们得到报应？”
她每问一句，便向前逼近一步。随着她的逼近，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。那干裂的土地上，竟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，那黑气仿佛有生命一般，缠绕上刘念雅的脚踝，冰冷刺骨。远处那座破败的城池，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，城墙上似乎挂着的不是旗帜，而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，正无声地对她发出嘲笑。
“你胡说！”刘念雅的声音有些颤抖，她不是在反驳对方，更像是在说服自己。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、连在夜深人静时都不敢触碰的念头，此刻被这个“自己”血淋淋地挖了出来，暴露在这片灰色的天空之下。
“我胡说？”宫装女子笑得花枝乱颤，“你看看你的心，这片荒原，不就是你一直以来‘清心寡欲’的结果吗？你斩断了七情六欲，拒绝了所有‘不洁’的念头，所以这里才寸草不生，死气沉沉！你以为你在修行，其实你是在自杀！你在扼杀那个有血有肉、会哭会笑、会爱会恨的刘念雅！”
她伸出手，指尖萦绕着一团浓郁的黑暗，指向刘念雅的心口。“而我，就是被你扼杀掉的一切。我是你的愤怒，所以我想让那些欺辱我们的人，血债血偿！我是你的占有欲，所以我想让刘告天永远只属于我们一个人，他的眼中不能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存在！我是你的虚荣，所以我想享受万众敬仰，想拥有苏湘雅那般通天彻地的力量，让所有看不起我们的人，都匍匐在我们的脚下！”
这番话语如同魔咒，一字一句地敲击在刘念雅的灵魂之上。她感觉自己的防线正在崩溃，那些她一直用道德和理智捆绑住的“心魔”，此刻正化作一个具象化的敌人，向她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。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刘念雅无力地摇着头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，那些从地底渗出的黑气，已经爬上了她的腰身，正在侵蚀着她的意志。
“就是这样！”宫装女子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面前，那双冰冷的眼睛里，倒映出刘念雅苍白的脸。“接受我，刘念雅。接受我，你才能变得完整。这片荒原才能重新焕发生机。你将拥有真正的力量，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男人身后，等待被拯救的柔弱女子。你将成为主宰，成为这片天地的女王！”
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，仿佛一条美丽的毒蛇，吐着信子，引诱着猎物走向最终的毁灭。
刘念雅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，看着那双充满了欲望与怨毒的眼睛，她的心中，第一次产生了动摇。成为主宰？拥有真正的力量？这个念头，像一颗被投入死水中的石子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。
她真的，能做到对这一切毫不动心吗？
这片无尽的心之荒原上，一场关于“自我”的战争，才刚刚拉开序幕。这，便是菩萨觉醒前，必须渡过的最后一劫——莲心劫。若不能勘破我执，接纳本我，即便是菩萨，也只会堕入魔道，万劫不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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