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蓝布衫,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,小脸上没什么表情。晨光熹微中,她那过于黑亮的眼睛,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。
大哥,她开口,依旧是那古怪的调子,今天,我去东边那片林子。
东边林子,就是连着老坟岗的那片老林!
铁柱心里咯噔一下,头皮发麻。他张了张嘴,想拒绝,想阻拦,可一对上那双眼睛,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。那眼神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那……那边危险,铁柱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紧,有……有长虫(蛇),还有野猪……
我知道路。李幺妹打断他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,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。我不怕。
说完,她不再看铁柱,径直迈过门槛,朝着东边老林的方向,不紧不慢地走去。那小小的背影,在清晨薄雾中,竟透出一种决绝而诡异的孤独。
木根急了,扯了扯铁柱的袖子,咋能让她一个人去那儿!要出事的!
铁柱死死盯着那个逐渐消失在雾气里的身影,拳头攥得死紧,指甲陷进肉里。他何尝不担心?何尝不害怕?可他能怎么办?强行把她拉回来?他不敢。昨夜老支书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。
跟上!铁柱猛地一跺脚,压低声音,远远跟着!看她到底要干啥!别让她发现!
兄弟三个也顾不上吃早饭了,胡乱抓起两个昨晚剩的野菜团子,远远地吊在了李幺妹的身后。
晨雾中的老林子,比往日更显阴森。参天古木遮天蔽日,光线昏暗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、甜腻的腥气。鸟叫声都显得稀疏而诡异。
李幺妹走得很稳,她对这片人迹罕至、连大人都不愿轻易涉足的老林,似乎异常熟悉。她不像是在探路,倒像是在遵循着一条早已刻印在脑海中的路径。她绕过盘根错节的树根,避开带着尖刺的荆棘丛,脚步没有一丝迟疑。
她不时停下,蹲下身,不是在挖常见的野菜,而是采摘一些铁柱他们从未见过、或者认定了有毒的植物。颜色妖异的蘑菇,形态古怪的苔藓,甚至是从腐烂的树桩里抠出几块带着金属光泽的、硬邦邦的菌核。她将这些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、破旧的布袋里。
有一次,她停在一棵巨大的、半边已经枯死的槐树下。那槐树生的张牙舞爪,树干上有一个巨大的树洞,黑黢黢的,像一只择人而噬的眼睛。村里老人常说,这树洞通着阴曹地府,晚上能听到里面传出鬼哭。
李幺妹却毫无惧色,她走到树洞前,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那粗糙皲裂的树皮,嘴里再次哼唱起那种低沉而古怪的调子。这一次,调子似乎与之前略有不同,带着一种安抚的、或者说……召唤的意味。
铁柱三兄弟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,屏住呼吸,心跳如鼓。他们惊恐地看到,随着那古怪的调子,树洞周围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,一股更浓郁的、带着土腥和腐朽气息的阴风从树洞里盘旋而出,吹得李幺妹的头发和破衣襟猎猎作响。
她却恍若未觉,反而将额头轻轻抵在树皮上,闭上了眼睛,仿佛在倾听着什么,交流着什么。
片刻,她睁开眼,从布袋里取出刚才采摘的一株暗紫色的、开着小白花的草,轻轻放在了树洞边缘。那草一放下,原本盘旋的阴风竟渐渐平息了。
李幺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,转身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。
铁柱三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手脚冰凉。他们互相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以复加的恐惧。
这哪里是他们的妹妹?这分明……分明就是能与这老林子里邪祟东西沟通的怪物!
他们不敢再跟下去了。那片老林深处,光线愈发昏暗,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。看着李幺妹那毫不犹豫踏入更深黑暗的背影,铁柱咬了咬牙,拉着两个几乎吓傻的弟弟,连滚带爬地退出了老林子。
回到家,三人脸色惨白,浑身都被冷汗浸透。招娣和来弟见状,心都沉到了谷底。追问之下,铁柱断断续续、语无伦次地讲述了早上的见闻。
……她,她跟那老槐树说话!那树洞……冒阴风!她放了棵草,风就停了!木根抢着补充,声音尖利,充满了恐惧。
招娣手里的水瓢一声掉在地上,溅湿了裤脚。她呆呆地站着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事情,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。
而此刻,深入老林腹地的李幺妹,正站在一片相对开阔的、布满乱石的坡地上。这里已经是老坟岗的边缘,荒冢累累,残碑断碣半埋在荒草中,空气中飘荡着纸钱灰烬和香烛残留的气息。
她走到一座无名的荒坟前,这座坟头很小,几乎被野草淹没,没有墓碑,只在坟前立着一块风化严重的青石。
她蹲下身,用手拂开青石上的泥土和苔藓,仔细端详着上面模糊不清的、并非文字的刻痕。那刻痕扭曲盘绕,与她昨夜在灶房地上所画的符文,竟有几分神似之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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