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老根只是摇了摇头,拍了拍儿子的肩膀,什么也没说,默默地挑着水往家走。他的沉默,比任何争吵都更让铁柱感到憋屈和无力。他知道,爹不是怕事,而是不想给幺妹再添麻烦。
然而,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,一些微妙的变化,也开始悄然发生。
村里有个叫石头的半大孩子,是铁柱的玩伴。前几日上山砍柴,不小心从一处湿滑的坡上滚下来,摔断了腿。当时就疼得死去活来,家里人抬他回来,请了镇上的郎中来看。郎中摸了半天,只是摇头,说骨头断得太厉害,又伤到了筋脉,就算接好了,恐怕也得落下终身残疾,走路一瘸一拐。石头家穷得叮当响,根本拿不出钱去府城找更好的骨科大夫,一家人愁云惨淡,几乎认命。
这天傍晚,石头的娘王氏,哭着从李家院外经过。她家水井干了,不得不绕远路去村另一头的老井打水。这条路,恰好要经过李家院子的后面。她低着头,脚步匆匆,生怕被李家的人看见。
恰好,“李幺妹”被招娣扶着,在院子门口稍微透透气。这几日的静养和汤药调养,让她恢复了一些元气,虽然依旧虚弱,但精神好了不少。
“李幺妹”虽然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似乎清亮了一些。她看到了抹泪的王氏,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,又顺着她的目光,似乎“看”到了她家中那股缠绕不散的、因痛苦和绝望而产生的灰败气息。
王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,赶紧低下头想快步离开。
“婶子。”“李幺妹”却轻声叫住了她。
王氏脚步一顿,身体僵硬,不敢回头。她怕这个“妖孽”女娃,怕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。
“李幺妹”对招娣低声说了句什么,招娣犹豫了一下,还是跑回屋里,从一个小布包里拿了一小把晒干的、看起来像是草药的东西出来。那草药叶子细长,带着一种奇异的清香。
“这个,”“李幺妹”对王氏的方向,声音依旧虚弱,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,“用三碗水熬成一碗,给他喝下。另外,找块干净的木板,把他的腿固定好,莫要再动。”
王氏愣住了,难以置信地回过头,看着“李幺妹”手中那其貌不扬的干草,又看看她那张苍白却平静的脸。她心里天人交战。一边是村里人对李家的恐惧,一边是儿子腿伤的绝望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她嗫嚅着,不知该不该接。
“拿着吧。”“李幺妹”示意招娣把草药递过去,然后便不再多说,在招娣的搀扶下,慢慢转身回了院子,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王氏拿着那把小草,站在原地,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最终,对儿子的担忧压倒了对“妖孽”的恐惧,她将信将疑地把草药拿回了家,按照吩咐熬了给石头喝下。那草药汁水苦涩,但喝下去后,石头却觉得一股暖流从小腹升起,缓缓流向伤腿,那钻心刺骨的疼痛,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大半。
当天夜里,石头就睡了个安稳觉。第二天醒来,原本红肿发热的伤处也开始慢慢消肿。王氏又惊又喜,连续给石头喝了三天,配合木板固定,伤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。几天后,郎中再来复诊,看到石头的情况,啧啧称奇,说这恢复得比他预想得好太多了,以后走路应该无碍,最多就是阴雨天会有些酸痛。
石头一家感激涕零。他们虽然依旧对李家心存畏惧,不敢公开登门道谢,但私下里,态度已然悄悄改变。王氏甚至偷偷地在李家院门外放了一小篮自家种的、水灵灵的青菜,放下就跑,像做贼一样。
无独有偶。村里还有个久病在床的张老汉,咳嗽了快一年,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,瘦得皮包骨头,眼看就要油尽灯枯。“李幺妹”不知从何处得知,让招娣送去了一小包用树叶包着的、碾碎的草药粉末,嘱咐着用蜂蜜水送服。张老汉的家人半信半疑地给老人服下后,那撕心裂肺的咳嗽竟然当晚就平息了大半,几天后,老人居然能自己坐起来喝粥了。
这两件事,就像投入死水中的两颗石子,虽然轻微,却也在柳林岭这片被恐惧笼罩的池塘里,漾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。
村民们依旧害怕李家,害怕“李幺妹”那神秘莫测的能力。但恐惧之中,开始掺杂了一丝复杂的、难以言喻的情绪。他们依然不敢靠近,依然在背后议论,但某些极端的声音,比如“赶走李家”的提议,似乎悄然减弱了一些。
他们开始意识到,那个被他们视为“妖孽”的女娃,似乎……并不只会带来灾祸。她拥有着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,这力量既能引来恐怖的邪祟,似乎……也能救人于危难。
这种认知上的矛盾,让柳林岭的村民对李家的态度变得更加复杂。恐惧依旧是最主要的情感,但在这恐惧的坚冰之下,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名为“疑惑”和“观望”的裂缝,正在悄然滋生。
李家小院内,“李幺妹”的身体在缓慢恢复,她依旧沉默寡言,大部分时间在静养。但李老根能感觉到,女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,那双清澈的眼睛里,时常会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、深沉的思绪。她仿佛在等待,也仿佛在积蓄着什么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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