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踝像是被烧红的铁钳死死咬住,那股巨力粗暴地将我向后拖行。
泥土和碎石在我背上刮出一条条血痕,但我感觉不到疼,所有的感官都被一种即将重归囚笼的绝望所占据。
我被拽回了阵法的正中心,那个由七根血桩围成的狭小空间。
腥甜的铁锈味混杂着腐烂的气息,疯狂地涌入我的鼻腔。
坟包后面,周德海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。
他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,只有一种近乎于神圣的冷漠,仿佛在主持一场筹备已久的仪式。
他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,那纸是血红色的,上面用更加深沉的暗红色写满了密密麻麻、扭曲如蚯蚓的名字。
而在所有名字的最下方,是三个鲜红欲滴的大字,像是刚刚用我的血写上去的——林小舟。
“血名契已成。”周德海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他举起那张符纸,对着我,像是在展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。
“第八任祭品,归位。”
“不!”陈哑婆发出凄厉的嘶吼,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,挣扎着从地上扑了过来。
她手里紧握着那枚铜铃,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离她最近的一根血桩。
清脆的铃声刚响了一声,便戛然而止。
地下猛地窜出无数猩红的细线,比蛛丝更密,比钢针更利,瞬间就将那枚铜铃绞成了粉末。
更多的血线缠上了陈哑婆,她整条左臂已经看不出人样,完全化作了被血线层层缠绕的枯枝,血肉早已被吸干。
可她依旧死死地盯着我,用嘶哑的嗓音喊出最后的警告:“小舟!别让火吞了你!名字要是被烧了,你的魂就彻底没了!”
她的话像一根针,扎进我混乱的脑子里。
魂飞魄散,这是比死更可怕的结局。
就在这时,一道身影猛地冲了出去。
是刘瘸子。
他没有冲向周德海,也没有冲向我,而是以一种与他残疾身体不相符的速度,扑向了阵法西北角的“贪狼”位。
他一脚踢开地上的浮土,露出下面一截尖锐的凸起。
那东西锈迹斑斑,乍看像是一根废弃的铁钉,可仔细看去,却能发现那是一截泛着森白光泽的骨头,被人为削成了钉子的形状。
那是他用自己断掉的腿骨,替换掉的阵法“生钉”。
他抬头看我,浑浊的眼睛里,没有恐惧,没有不舍,只有一种让我心头一颤的平静。
“我活够了。”他咧开嘴,露出一口黄牙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,“你才刚开始。”
我还没来得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,他就做出了让我永生难忘的举动。
他猛地将手中的铁拐调转方向,对准了自己的心口,毫不犹豫地,借着前冲的力道,狠狠撞了上去!
噗嗤一声,铁拐的尖端从他后背透出,带出一捧滚烫的鲜血。
他用自己的身体,用自己的命,撞在了那根由他腿骨制成的“生钉”上。
地面轰然一震,仿佛整个山头都晃动了一下。
以刘瘸子的身体为中心,一道道裂纹在地上蔓延开来。
那七根深埋地下的血桩,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,表面裂开无数缝隙,同时迸裂断开。
维系着整个阵法的阴脉,在这一刻被强行中断了。
缠绕在我脚踝上的血线瞬间松动,那股恐怖的吸力消失了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一直被压制在阵法外的火焰,终于抓住了机会。
黄师傅的火像一条等待已久的毒蛇,猛地扑了上来,瞬间缠上了我肩头的红衣。
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刘瘸子的牺牲和阵法被破上,一道黑影闪电般地冲到我面前。
是凡子。
“土凹村还有人活着,他们会帮你查清一切!”他飞快地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塞进我的手心,我低头一看,是一支录音笔。
他没有给我任何提问的机会,说完就立刻转身,头也不回地冲向坟地外的夜雾中,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。
“拦住他!”周德海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,发出了暴怒的吼声。
几个村民下意识地想去追,但已经晚了。
也就在这时,已经气若游丝的陈哑婆,用她最后一点力气,将缠在手腕上的一枚铜扣掷了出去。
那铜扣上连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丝线,丝线的另一头,连着周德海身后供桌上的一卷陈旧“线谱”。
铜扣精准地扣中了线谱的卷轴,猛地一拉。
线谱在空中“哗啦”一声展开,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代又一代红衣者的名单。
而在第七个名字之下,第八行,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缓缓浮现——林小舟。
可那两个字刚一出现,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猛地刮过,那张写着我名字的纸页,竟应声撕碎,化为漫天碎片。
“名字……”陈哑婆看着那些碎片,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低语,像是在对我,又像是在对自己说,“不是你的终点……是……锁链……”
锁链?
火焰已经从肩膀蔓延到了胸口,布料被烧焦的气味混合着皮肉的焦糊味,钻入我的鼻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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