急诊室的长椅上,空气似乎都凝固了。
只有苏婉细碎的咀嚼声,和女儿妞妞微弱的呼吸声。
江河坐在母女俩对面,并没有动筷子。他看着苏婉狼吞虎咽地吃完那几个饺子,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上终于泛起一丝因为进食而产生的红晕,心里五味杂陈。
前世,他吃遍山珍海味,参加过无数顶级名流晚宴,但从未觉得哪顿饭像今天这样,看着别人吃,自己却饱了。
“爸爸……”
一声细若蚊蝇的呼唤,打破了沉默。
妞妞醒了。
小丫头今年才三岁,本该是粉雕玉琢的年纪,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,头发枯黄稀疏,小脸尖得让人心疼。此刻,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江河,身体本能地往妈妈怀里缩。
那个动作,像是一根刺,狠狠扎在江河心上。
以前他喝醉了回家,只要妞妞敢哭,他就会大发雷霆,甚至摔东西。在孩子的记忆里,爸爸就是噩梦。
江河深吸一口气,压下鼻尖的酸涩,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说道:“妞妞醒了?饿不饿?爸爸买了烤鸭,要不要吃一口?”
他笨拙地夹起一块去掉了皮、只剩下嫩肉的鸭子,小心翼翼地递过去。
妞妞盯着那块冒着油光的鸭肉,喉咙动了动,那是对食物的渴望。但她不敢张嘴,只是抬起头,惶恐地看向妈妈。
苏婉擦了擦嘴角的油渍,眼眶又红了。她摸了摸女儿的头,声音有些哽咽:“吃吧,爸爸……给买的。”
得到了妈妈的许可,妞妞才张开小嘴,小心翼翼地咬住了那块肉。
也许是太久没吃过油水,小丫头吃得很急,腮帮子鼓鼓的,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“慢点吃,没人跟妞妞抢。”江河伸手想要帮女儿擦擦嘴,手伸到一半,看到自己指甲缝里残留的河泥,又触电般缩了回来。
他站起身,去旁边的洗手池,用了半块肥皂,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洗得发红,才重新走回来。
“婉婉。”
江河坐下,从兜里掏出那剩下的两千多块钱。
除去医药费一千,给秦馆长那一千,加上剩下的零钱,这是一笔巨款。
他把钱整理得整整齐齐,连带着那个空饭盒,一起推到苏婉面前。
“这钱,你拿着。”
苏婉正喂女儿喝水,看到推过来的钱,整个人愣住了。
在这个家,钱从来都是江河管。或者说,钱一到家,就会被江河拿去赌桌上“钱生钱”,最后血本无归。
他竟然主动交钱?
“你……不留着?”苏婉的声音都在抖。
“男人身上留钱容易学坏。”江河开了个玩笑,但眼神却无比认真,“以后家里的财政大权归你。买米买面,给妞妞买新衣服,都听你的。我就留个零头跑腿。”
苏婉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大团结,手足无措。
这不仅是钱,这是权,是信任,更是这个男人浪子回头的投名状。
“拿着吧。”江河强行把钱塞进她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,“妞妞烧退了,医生说可以回家观察。咱们回家。”
回家。
这两个字,让苏婉的身体僵了一下。
那个家,还有什么?
除了四面墙壁,连一张像样的床都被江河上周卖给了收破烂的。
……
九十年代的县城,夜晚没有霓虹灯,只有路边偶尔闪烁的昏黄路灯。
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和煤球燃烧的硫磺味。
江河没让妻女走路,奢侈地花了两块钱,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。
苏婉抱着熟睡的妞妞坐在车斗里,江河并没有坐,而是跟在车旁边走。
一方面是怕压坏了车,另一方面,他想多看看这个久违的世界。
路过供销社,路过国营饭店,路过那个贴着《渴望》海报的录像厅……一切都是那么鲜活,那么真实。
半小时后,三轮车停在了一栋斑驳的红砖筒子楼前。
这是棉纺厂的家属院。苏婉是厂里的女工,这是厂里分的一间只有十八平米的单身宿舍,后来结婚了,也就挤在这里。
楼道里黑漆漆的,堆满了各家各户的蜂窝煤、大白菜和杂物。
刚一进楼道,一股浓烈的油烟味扑面而来。
正是晚饭后的纳凉时间,楼道里坐着不少摇着蒲扇的大爷大妈。
看到江河回来,原本热闹的楼道瞬间安静了几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怪怪的,带着鄙夷、嫌弃,还有几分看热闹的幸灾乐祸。
“哟,这不是江河吗?”
住对门的张婶,是出了名的碎嘴子,此刻正嗑着瓜子,阴阳怪气地说道:“听说下午有人看见苏婉抱着孩子去河边了?这是……没死成啊?”
这话太毒了。
苏婉的身体猛地一颤,把头埋得低低的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在这个年代,自杀未遂也是一桩丑闻,会被人戳脊梁骨。
江河停下脚步,眼神冷冷地扫了过去。
若是以前,他要么装听不见,要么就破口大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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