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百年渡口后十年。
黑风寨遗址。
岁月已在此地冲刷了十个春秋,曾经的喊杀与血火,早已被疯长的野草与沉默的乱石掩埋。
山风穿过断壁残垣,发出呜咽般的低鸣,像是在为亡魂唱着无人能懂的挽歌。
就在这片死寂的废墟最高处,一具盘坐了十年的枯槁身形,终于,极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一层厚厚的泥沙与尘土,混杂着鸟粪与腐叶,如一件沉重僵硬的石铠,随着那细微的动作,自肩头皲裂,簌簌而落。
“咔嚓……”
一声清脆如新竹拔节的声响,自那具身躯内传出。
那条早已在酷刑下扭曲畸形的腿骨,竟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中,寸寸归于原位。
紧接着,是毁去的那半边面庞,焦黑的血肉开始蠕动,狰狞的疤痕如潮水般褪去,新生的皮肉粉嫩,完好如初。
曾经被割去的左耳处,肉芽疯狂滋长,片刻之间,一只轮廓分明的耳朵便已成型。
赵子期,如今的悟藏,睁开了双眼。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?曾有过锦衣玉食的跋扈,有过家破人亡的茫然,有过佛国炼狱的千百次轮回,有过慈悲入世的破灭。
此刻,所有的情绪都已沉淀,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澄澈与冷寂。
目光越过山峦,遥望脚下这片广袤的苍茫大地,看草木荣枯,看云卷云舒。
最终,所有景象在瞳中化为一点,有四字轻声吐出,仿佛只是对自己的一句陈述。
“如去如来。”
声音落下,身影便已消失在山巅。
自此之后三十年,大庆王朝的江湖与官场之上,多了一个幽灵般的传说,一个无名无姓的侠客。
无人知其来历,更无人见过其真容。
人们只知道,那是一个身着素色僧衣,却从不念经文,手中唯有一柄戒刀的独行之人。
只为杀戮而存。
三十年间,这名僧人杀贪官污吏,杀恶贼大盗,杀民寇黑贼,杀为富不仁,杀横行霸道,杀蛇蝎谋生,杀祸心灾秧.......这把刀,杀得朝堂风声鹤唳,杀得江湖噤若寒蝉。
.......
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,此乃天道,非人力所能逆转。
大庆王朝的千年国祚,终究是走到了摇摇欲坠的暮年。
一桩边镇的“禄球兵变”,起因不过是主将克扣粮饷,激起兵士哗变。
朝廷虽以雷霆之势,调集大军铁血镇压,将叛军斩尽杀绝,但这桩看似被迅速扑灭的事件,却如一颗火星,彻底点燃了早已堆满的干柴。
那些手握重兵,早已心怀不满的藩王,嗅到了血腥味中的机会。
五王起戈!
北方的燕王,西陲的凉王,南疆的肃王……五个皇室宗亲几乎在同一时间扯起反旗,以“清君侧”之名,挥师杀向京畿。
一时间,天下震动,各地民变亦如雨后春笋,四起响应。
偌大王朝,处处烽烟。
金銮殿上,那位四十岁才得以继位,效仿先皇,励精图治不过三年的皇帝,呆呆地看着雪片般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。
“燕州失守……凉州叛……”
“肃王大军已过长江天险……”
“青州民变,刺史被烹……”
一张张,一件件,皆是山河破碎的消息。
这位天子看着满地狼藉的奏报,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。
笑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癫狂,最后竟笑出了浑浊的泪花,在空旷威严的大殿中回荡不休,听得周围的宦官与大臣们毛骨悚然。
一夜之间,帝王白头。
那股撑着身体的精气神,就此垮了。
大病不起,不过短短两月,这位或许在后世史书中连寥寥数笔都不会拥有的帝王,便已油尽灯枯。
弥留之际,病榻之上,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住身旁年轻太子的手掌,浑浊的双眼费力地睁开一条缝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呢喃着问出了那个困扰一生的疑问。
“天下大乱……罪……罪在朕躬?”
年轻太子面容沉静,反手紧紧握住那只冰冷枯瘦的手,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,声音却平静得可怕,不带丝毫波澜。
“千年国祚,非一人之罪也。”
话音落下,那只手彻底松开了。
旧皇驾崩,新皇登基。
丧钟与战鼓齐鸣。
非常之时,行非常之策。
新帝没有丝毫犹豫,一手抓军,一手抓政,脱下龙袍,换上甲胄,御驾亲征。
又是三年血腥残酷的征伐。
白骨露于野,千里无鸡鸣。
最终,五王叛乱被强行压了下去,大大小小的民变也被一一荡平。
大庆,似乎又回到了摇摇欲坠的太平岁月。
但这位年轻的新帝比任何人都明白,这不过是用烈酒麻痹了一个将死之人,是饮鸩止渴。
病已入膏肓,若要救国,需用虎狼之药。
新皇登基第五年,春闱放榜。
一个名为张庐的年轻儒生,高居皇榜首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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