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客们涌进馆里,一下子就散开了。老职工们聚在老刨床和工具墙前,指着这个说“我用过”,指着那个说“这是老张的家伙”;年轻人对着榫卯模型啧啧称奇,有人拿出手机拍视频,配文“古人的智慧,比胶水还牢”;孩子们最兴奋,直奔互动区,王师傅的徒弟正教他们怎么用小刨子,木花飞起来的时候,孩子们的笑声差点把屋顶掀了。
叶东虓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,在周木匠的榫卯模型前看了快半小时,手里拿着笔记本,边画边记。他走过去搭话,年轻人抬起头,眼睛发亮:“我是学工业设计的,一直想把传统结构用到现代家具里,今天看到这些模型,突然有灵感了!”
江曼则被一群老太太围住了,她们指着张婶的马扎,七嘴八舌地说:“这种马扎我家也有,当年还是我老伴儿做的。”“明天我也把家里的老物件送来,放这儿比搁家里强。”
中午的时候,阳光透过二楼的窗户,照在展厅中央的旋转台上,周木匠的榫卯模型在光里慢慢转着,像一个不停歇的时光轮盘。叶东虓和江曼站在楼梯口,看着眼前的一切——有人在认真读说明牌,有人在低声讨论,有人在给孩子讲木头的故事,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木头香,混合着阳光的味道。
“好像……真的成了。”江曼轻声说,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。
叶东虓点头,他想起父亲铁皮盒里的图纸,想起李伯的墨斗,想起王师傅修刨床时的专注。这些木头和工具,曾是无数人赖以为生的手艺,是日子里的烟火气,如今在这栋老楼里,它们成了故事,成了连接过去和未来的桥。
突然,互动区传来一阵欢呼。原来是个小男孩,在王师傅的指导下,终于刨出了第一片完整的木花,他举着木花跑过来,举到叶东虓面前:“叔叔你看!我也会做木工了!”
木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,像一片凝固的阳光。叶东虓蹲下来,接过木花,轻声说:“这只是开始。”
老楼外的梧桐树上,几片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,像是在应和。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,和互动区的刨子声、老职工们的谈笑声混在一起,成了这栋木工博物馆里,最动听的声音。
第七章 木头记得一切
博物馆开馆一个月后,成了城里的“网红地”。有人专门来拍婚纱照,背景是老刨床和工具墙,说“这比鲜花浪漫,有生活的重量”;学校组织学生来参观,王师傅的互动课排到了下个月;甚至有出版社找上门,想把馆里的老物件故事编成书。
叶东虓和江曼却没闲着。他们在馆里加了个“口述历史”角,摆了张旧木桌,两把椅子,让来参观的老木匠坐着讲过去的故事,旁边放着录音笔。
李伯来讲过一次,他说自己十八岁进木工车间,第一次用刨子就刨坏了三块木板,被师傅用尺子打了手。“现在想想,师傅打得对,木头不骗人,你糊弄它,它就给你出难题。”他说这话时,手里正摩挲着那只墨斗,好像在跟老伙计对话。
王师傅的故事最多。他说年轻时跟师傅学做榫卯,为了练手稳,师傅让他在月光下用凿子刻米粒,刻满一百粒才能碰正经木料。“那时候觉得苦,现在才知道,师傅是让我跟木头交心。”他边说边演示,手里的凿子在木头上游走,像在写一首只有木头能懂的诗。
有天傍晚,闭馆后,叶东虓和江曼留在馆里整理录音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板上,长长的,像两根沉默的木柱。
“你说,这些木头会不会记得所有事?”江曼突然问,她正对着一段录音发呆——是个不知名的老木匠,说自己当年做过一个樟木箱,送给要出嫁的妹妹,箱子里用红漆写了妹妹的名字,现在不知道在哪了。
叶东虓看着墙上的老照片,父亲的笑容在夕阳里有些模糊。“会记得吧。”他说,“木头是有记忆的,你在它身上留下的每一道刻痕,每一次打磨,它都记着。就像这栋楼,记得当年的电锯声,记得老木匠们的汗水,现在,它又记着孩子们的笑声。”
正说着,门口传来敲门声。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,手里抱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,怯生生地问:“这里……收老木匠的东西吗?”
打开布包,是个樟木箱,样式很旧,边角有些磨损,但箱体的木纹依然清晰。老太太说,这是她丈夫年轻时做的,丈夫前阵子走了,孩子们嫌占地方,她舍不得扔,听邻居说这里有个木工博物馆,就抱过来了。
“箱子里有他写的字。”老太太打开箱盖,箱底果然有一行模糊的红漆字,是个女性的名字。
叶东虓心里一动,想起那段录音。他把录音笔递给老太太,让她听那段关于樟木箱的话。
老太太听着听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:“这是我哥……他当年送我的嫁妆,他说这箱子用了最好的樟木,能香一辈子……”
原来,录音里的老木匠,就是老太太的哥哥。他去年去世了,去世前还念叨着给妹妹做的箱子,不知道还在不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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