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在南新路口找了一艘船,一直坐到毛家步上岸,又顺着路经过玉泉、龙井。王七三官人家的祖坟,就在西山的驰献岭下。那岭十分高耸,下了岭再走一里路,就到了坟头。看坟的张安连忙迎了上来。王七三官人立刻让张安准备点心和酒,然后带着吴教授走进旁边一个小小的花园里坐下。喝的是自家酿的杜酒,两人不知不觉就喝得大醉。这时天色已经晚了:夕阳西下,月亮东升,美女们秉烛回到房中,江上的渔夫也收网归家。卖鱼的渔翁沿着竹林小径回去,放牛的牧童骑着牛犊走进花村。
天色越来越暗,吴教授起身准备回去,王七三官人道:“再喝一杯,我陪你一起走。咱们经过驰献岭、九里松,到那边的妓馆里睡一晚。”吴教授嘴上没说,心里却犯嘀咕:“我刚娶了老婆在家,要是一整晚不回去,她肯定会等我,这可怎么办?再说现在去赶钱塘门,走到那儿门也关了。”没办法,他只好和王七三官人手挽着手,走上驰献岭。说来也巧,刚上岭没多久,东北方向乌云密布,西南方向雾气升腾,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。那雨下得简直像银河倒泻、沧海倾盆,没有一点遮挡的地方。两人冒着雨又走了几十步,看见一个小小的竹门楼,王七三官人道:“咱们先在这里躲躲雨吧。”可谁知道,这一躲雨,可不是简单的避雨,而是像猪羊走进了屠宰场,一步步朝着死路走去。
吴教授和王七三官人慌慌张张奔着躲雨,跑到地方一看,原来是片荒郊野坟地。就只有门口一个破旧门楼,里面连间正经屋子都没有。两人只好坐在石坡上,等着雨停再走。
正下着大雨呢,忽然看见一个长得像监狱差役的人,从隔壁竹篱笆墙里跳进坟园,走到一座坟堆前喊道:“朱小四,有人叫你呢!今天该你出头了!”坟堆里慢悠悠应了一声:“阿公,小四来啦!”没过一会儿,坟上的土突然裂开,跳出一个人来,差役拉着他就走了。吴教授和王七三官人看得浑身发麻,膝盖发软,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打哆嗦。
幸好雨很快停了,两人赶紧接着赶路。地上又湿又滑,心里又怕得不行,心像揣了只小鹿似的怦怦直跳,脚软得像斗败的公鸡,身后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追赶,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走到山顶时,侧耳一听,空谷里传来回声,林子里还有棍棒断裂的声响。没多久,就看见那个差役又押着从坟里跳出来的朱小四往前走。两人吓得接着跑,走到山岭侧边,看见一座破败的山神庙,赶紧冲进去,死死关上两扇庙门,身子紧紧抵着门板,大气都不敢喘一口,连屁都不敢放。
听着外面的动静,就听见有人喊着“打死我了!”另一个人骂道:“该死的恶鬼!你欠我的人情不还,凭什么不打你?”王七三官人压低声音对吴教授说:“你听,外面过去的就是那个差役和坟里出来的人!”两人在庙里吓得缩成一团。吴教授忍不住埋怨王七三官人:“都是你没事带我来这儿受这份惊吓,我家里的媳妇还不知道怎么盼着我呢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,喊道:“开门呀!”两人战战兢兢地问:“你是谁?”仔细一听,是女人的声音:“王七三官人,你可真行!把我丈夫带到这儿躲了一夜,害得我找遍了地方!锦儿,咱们推开门,叫你爹爹出来!”吴教授一听这声音,心里咯噔一下:“这不是我媳妇和丫鬟锦儿吗?她们怎么知道我和王七三官人在这里?难道她们也是鬼?”两人吓得谁也不敢出声。
外面的人又说:“你们不开门,我就从门缝里钻进去!”两人听了这话,白天喝的酒都变成冷汗冒了出来。这时又听见外面锦儿劝道:“夫人,不是我多嘴,不如咱们先回去,等明天爹爹自然就回来了。”媳妇说:“锦儿说得也对,我先回去了,回头再算账。”又对着庙里喊:“王七三官人,我先回去了,明天你可得把我丈夫送回来!”两人还是不敢应声,直到听见媳妇和锦儿走远了,才稍微松了口气。
王七三官人说:“吴教授,你家里老婆和丫鬟都是鬼!这儿不是人待的地方,咱们赶紧走!”两人拔开门栓一看,约莫已是五更天,路上还没什么行人。下了山岭,还有一里多路,只见林子里走出两个人来,前面是陈干娘,后面是王婆。她们笑着说:“吴教授,我们等你好久了,你和王七三官人从哪儿来呀?”吴教授和王七三官人一看,吓得魂飞魄散:“这两个婆子也成鬼了!快跑!”两人像獐子、小鹿似的拼命奔跑,猿猴、老鹰似的飞速下岭,后面两个婆子还在慢悠悠地追赶。
两人跑了一夜,又累又饿,连一口东西都没吃,还见了这么多诡异的事,心里念叨着:“要是能遇到个活人冲冲晦气就好了!”正说着,就看见岭下有户人家,门前挂着一枝松枝——这通常是卖粗酒的记号。王七三官人道:“这儿多半是卖茅柴酒的,咱们进去买些酒喝,壮壮胆子,顺便躲开那两个婆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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