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参政司密室的烛火被风吹得只剩一缕微光。
苏识站在案前,指尖还沾着那枚并蒂莲灰的余烬。
柳绿递来的红药密信在她掌心发烫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她盯着那行指甲刻出的小字:“第七夜,她来了。”
第七夜——赵明凰被软禁的第七夜,皇后亲临偏宫。
隔着窗棂低语良久。
守卫只听清一句:“你若不死,我就活不成。”
苏识呼吸一滞。
这不是权谋,不是试探,更不是震慑。
这是病态的耳语,是灵魂深处扭曲的告白。
一个疯子,在向另一个即将成为疯子的人,宣告宿命。
她忽然觉得冷。
从脚底升起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,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,正缓缓扼住她的喉咙。
她猛地转身,对柳绿沉声下令:“调取皇后入宫以来所有行踪记录,尤其是废妃处置前夜的动向,重点查佛堂焚香日志。”
柳绿脸色发白,却不敢多问,领命而去。
萧玦站在阴影里,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苏识的脸:“你在查什么?”
“我在查她真正杀人的理由。”苏识声音很轻,却带着铁锈般的重量,“我们一直以为她是借‘疯’除敌,可现在看来……她清除的从来不是敌人。”
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道:
“她清除的是——看得见她的人。”
萧玦眸色骤沉。
不多时,柳绿抱着一摞泛黄卷宗快步折返。
苏识翻开封皮,一页页掠过那些看似寻常的记载:
景和三年三月十六,废淑妃前夜,皇后焚《往生咒》一卷于佛堂,独坐至五更。
景和五年九月初八,废德嫔前夜,同。
景和七年腊月廿二,废贤贵人前夜,同。
每一次,都是同一卷经文。
每一次,末页皆被撕去。
而残留的焦痕边缘,无一例外,都印着半个残字——“识”。
苏识的心跳几乎停了一拍。
她抽出随身携带的旧册,那是她整理历年宫变案时誊抄的副本。
翻开其中一页,赫然是当年某位废妃临终呓语录:
“有人看得见我……她知道真相……别让她再烧香了……她们都在镜子里哭……”
另一案卷上写着:
“我不是疯,我是看见了!那个穿青衣的女人,她一直在看我!她说她叫‘识’……”
一行行,一句句,如针扎进眼底。
原来如此。
皇后所谓的“净化仪式”,根本不是为了镇压疯癫,而是为了抹除映照她疯狂的镜子。
每一个被废的妃嫔,并非因罪证确凿,而是因为——她们察觉到了皇后的异常。
她们说了不该说的话,看了不该看的事,记下了不该记得的名字。
于是,她们成了“秽源”。
而“识”这个字,是所有焚毁文书中的共同标记。
她早就盯上我了。
苏识缓缓闭眼,再睁开时,眼中已无半分波澜,只有彻骨的清明。
我不是她的对手。
我是她下一个要烧掉的“影子”。
“白砚。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冷得像霜。
暗处人影一闪,黑衣男子单膝落地,无声如鬼魅。
“即刻加固九皇子府地下密道,增设三重机关,入口改由西角枯井接入。若我三日内未传讯,启动‘断流’预案。”
白砚领命,身影瞬间隐没。
她又转向柳绿:“参政司现存核心密档,分三路转移。第一路,藏入前朝玉牒夹层,交礼部老尚书之孙媳保管——那人是我母亲旧仆之女,可信。第二路,制成‘遗书’副本,由赵明凰代为留存,她若想活命,就不会交出去。”
柳绿颤抖着记下。
最后一份,苏识亲自执笔誊录,每一道账目、每一条令文、每一桩暗线,皆浓缩于三页薄纸。
她取出萧玦赠她的短剑——玄铁铸刃,柄中空。
她将纸卷封蜡,轻轻推入剑腔,旋紧。
“这把剑,永不离身。”她低声说,仿佛是对剑说,也像是对自己说。
萧玦静静看着她完成这一切,终于开口:“你不怕?”
“怕?”苏识冷笑,抬眼望向窗外深不见底的宫墙,“我早就不怕死了。我怕的是——死得太干净,连一句话都没留下。”
当一个人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,她唯一能确认自己存在的方法,就是亲手毁灭所有“异样”。
而她苏识,不仅是异样,更是觉醒的异样。
她是镜子,是回声,是那个终于看清剧本的“玩家”。
所以,这场游戏不会再有退路。
她不求胜,也不求存。
她要做的是——让她的死,变成一把钥匙。
次日清晨,天光未亮。
内廷急报传来:皇后请旨,要为“冤死皇嗣”举办超度大典。
地点,定在昔日华贵妃宫废墟。
时间,七日后。
苏识立于廊下,听着禀报,指尖微微收紧。
那是仪式重启的钟声。
是猎手,为祭品点燃的第一炷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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