诊脉良久,他收回手,又示意刘忠掀开被子一角,看了看刘伯温的指甲和舌苔。指甲灰暗无光,舌苔厚腻焦黄。他沉重地叹了口气,对侍立在一旁、脸色惨白的刘琏和刘璟摇了摇头:“诚意伯脉象沉微细涩,元气大伤,邪毒深陷肺络…确是…痨瘵重症,药石之力,恐…难回天啊。” 他从药箱里郑重取出一个明黄色锦缎包裹的小匣,“此乃陛下亲赐‘九转还元散’,取百年老参、天山雪莲等珍物炮制,或可吊住一口元气。速速煎服,万勿延误。”
刘璟双手接过锦匣,只觉得重逾千钧:“谢陛下隆恩,谢王院判。”
送走了王太医,那明黄的锦匣被放在外间桌上,如同一个烫手山芋。刘璟看着它,又看看内室,眼神挣扎。刘琏凑近他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,几乎只剩气流:“父亲嘱咐过…那‘血见愁’…”
刘璟猛地一震,看向兄长,眼中闪过一丝骇然,随即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取代。他重重点头。
厨房里,药炉上的砂锅咕嘟咕嘟翻滚着,苦涩的药气弥漫开来。刘璟亲自守着火,看着仆妇将陛下御赐的“九转还元散”小心地倒入滚沸的药汤中,用银匙缓缓搅匀。仆妇刚转身去取滤药的细纱,刘璟迅速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,指甲挑开,将里面一点不起眼的暗褐色粉末——正是那“血见愁”,无声无息地弹入翻腾的药汁里。粉末瞬间消融无踪。
药汁滤净,盛在温润的白玉碗里,深褐色,散发着奇异的混合气味。刘璟端着碗,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他一步步走向内室,每一步都沉重无比。守在门外的刘忠看着他手中的药碗,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惧和忧心。
内室光线昏暗。刘璟走到床前,声音艰涩:“父亲…陛下赐药,该用药了。”
刘伯温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,眼神浑浊,却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平静。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。
刘璟在富氏和陈氏惊疑不定的注视下,小心翼翼地用银匙舀起一勺药汁,吹了吹,送到父亲唇边。
刘伯温顺从地张开嘴,将那勺滚烫苦涩的药汁咽了下去。一勺,两勺…
当第三勺药汁滑入喉中,异变陡生!
刘伯温身体猛地向上弓起,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,双目圆睁,喉咙里发出可怕的“嗬嗬”声!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襟,脸瞬间由蜡黄转为骇人的青紫色!
“噗——!”
一大口粘稠、暗红发黑的血块,混着尚未化开的深褐药汁,猛地从口中狂喷而出!血污如泼墨般溅满了刘璟胸前的衣襟和他手中的白玉碗,甚至有几滴溅到了惊慌扑过来的富氏和陈氏脸上,温热而腥甜!
“老爷——!”
“父亲——!”
凄厉的哭喊声瞬间撕裂了室内的死寂!富氏和陈氏扑到床边,看着刘伯温在喷出这口血后,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重重摔回枕上,双眼紧闭,气若游丝,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。床榻边,那半盆用来预备接污物的清水里,漂浮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凝血块。
刘璟端着那只沾满血污的白玉碗,僵立当场,脸色惨白如纸,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,碗中剩余的药汁晃荡着,映着他惊恐绝望的瞳孔。门外,隐约传来压抑的抽气声,是窥探的耳目被这骇人一幕所慑。
三日之期,如同三年般漫长难熬。
诚意伯府内外,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等待。药味更浓了,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。仆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,大气不敢出。富氏和陈氏几乎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,眼睛肿得像核桃,神情木然。刘琏、刘璟兄弟更是形销骨立,眼中布满血丝。
第三日午后,那顶青呢小轿再次停在了诚意伯府紧闭的大门前。王太医在王景弘的陪同下,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,步履也沉重了许多。
依旧是那间药气浓重、光线昏暗的内室。王太医坐在床前,再次搭上刘伯温的手腕。指尖下的脉搏,比三日前更加微弱、更加凌乱,如同狂风中的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他翻开刘伯温的眼皮看了看,瞳孔有些涣散。目光扫过床边铜盆里那半盆尚未倒掉、颜色暗沉发乌的凝血块,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端。王太医的眉头拧成了死结,脸色灰败下去。
诊视良久,他收回手,沉重地摇了摇头,对着一旁紧张得几乎窒息的刘琏、刘璟和两位夫人,声音干涩:“脉象…散乱无根,元气溃散,邪毒已入膏肓…纵有仙丹,亦…难续命了。” 他看向床榻上气息奄奄的刘伯温,眼神带着医者的悲悯和一丝无能为力的绝望,“备…后事吧。老夫…这就回宫复命。”
“王院判!” 刘琏扑通一声跪下,声音哽咽,“求您…再想想办法!救救我父亲!”
王太医叹息着扶起他,拍了拍他的手背,什么也没说,只沉重地摇了摇头。他提起药箱,在王景弘的陪同下,步履蹒跚地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卧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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