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日,每日天不亮,时若便已起身出门。彼时夜色未褪,晨光未启,去往刑部的路浸在薄如纱幔的微凉雾气里,潮气顺着衣摆往上漫,带着夜露的清寒。街巷空无一人,唯有檐角滴落的露水滴答作响,昏弱的灯笼光影在雾中轻轻摇曳,映着她沉稳的步履——每一步都踏得从容笃定,任晨寒裹身,亦未曾放慢奔赴公门的脚步,衣袂扫过巷间枯草,悄无声息。
这日她照例推开值房的木门,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,却见李文远早已等在廊下,双手紧攥着一份卷宗,指节泛白,指腹因用力而泛出青白,连额角都凝着细密的冷汗。
“时司直,出事了。”他快步上前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难掩的急促与凝重,“城西芙蓉巷出了命案,死者是太常寺少卿周大人的独子周文轩。周大人悲痛欲绝,已经入宫叩见陛下,龙颜大怒。”
时若接过卷宗,指尖触及纸张的冰凉,顺势指尖微顿——那卷宗上还沾着些许晨露的湿气。她快速翻阅,目光锐利如锋,原本舒展的眉峰渐渐蹙起,眼底沉了下来。周文轩,年方十九,温润有才名,昨夜亥时许被发现在芙蓉巷的私宅书房中遇害,胸口直插一把匕首,血流浸染波斯地毯。京兆府初步勘验,定意为入室行窃、拒捕杀人,却因一处疑点,不敢擅断,只得移交刑部。
“为何移交刑部?”她抬眼,声音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李文远凑近半步,几乎贴在她耳畔,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几分惶恐:“因为凶器……是宫中之物,刀柄上嵌着的蓝宝石,是内造局专属的样式。”
时若心头猛地一沉,指尖微微收紧,卷宗边缘被捏出一道褶皱。宫中之物出现在民间命案现场,绝非偶然——这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,涟漪必将层层扩散,牵扯出的,恐怕不只是一桩命案,更是深宫与朝堂的暗流。
“备车。”她当机立断,语气没有半分迟疑,转头看向安静立在廊下的宋砚,他一身青灰色书吏服,垂首敛目,周身透着几分内敛,“宋书吏,带上验具、卷宗,随我前往芙蓉巷。”
马车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辘辘的声响,打破清晨的静谧。时若掀开车帘一角,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。清晨的市集刚刚苏醒,早点摊子飘起袅袅炊烟,油条的香气、豆浆的醇味混着烟火气漫过来,叫卖声、孩童的嬉闹声此起彼伏,一派寻常人间的热闹。这鲜活的烟火,与她即将面对的血腥命案现场,形成了刺眼的对比,更让她心头沉甸甸的——有人在这盛世烟火下,藏着刀光剑影。
芙蓉巷的周家私宅前早已戒严,刑部与京兆府的衙役分列两侧,神色肃穆,隔绝了围观的百姓。还未进门,就听见内院传来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,悲恸欲绝,撞在朱红门扉上,听得人心头发紧。时若脚步微顿,抬手整了整身上的绯色官袍,理了理腰间的印绶,神色敛得更沉,才抬步迈入门槛,步履沉稳,不显半分动容——公门验尸,容不得半分私情与动容。
周大人独自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,一身素色锦袍,头发散乱,原本温润的面容此刻灰败如死,眼窝深陷,眼底布满红血丝,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,老了十岁不止。见时若进来,他强撑着起身,身形微微颤抖,拱手行礼时,指尖都在哆嗦:“有劳时司直……犬子文轩,素来乖巧,从未与人结怨,求您……一定要找出真凶,还他一个清白。”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,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泪。
时若郑重躬身回礼,语气恳切却坚定:“周大人放心,下官既接此案,定当尽心勘验、追查真凶,绝不姑息,不负陛下所托,不负周公子枉死之冤。”
命案现场设在后院书房,门窗完好,未有撬动痕迹,显然是熟人作案,或是凶手另有入口。现场保存得相当完整,京兆府的衙役未曾擅自挪动一物。书房内,周文轩倒在铺着波斯绒毯的地面上,身着月白暗纹寝衣,衣摆被鲜血浸透,凝固成暗沉的褐色。他双目圆睁,眼底残留着几分惊恐与难以置信,胸口插着的匕首直没入柄,刀柄上的蓝宝石在透过窗棂的微弱晨光中,泛着冷冽而刺眼的光,与地上的鲜血相映,格外瘆人。书架被翻得凌乱不堪,书信、文稿散落一地,纸张上沾着些许血点,可案上的白玉镇纸、多宝阁里的古玩玉器、鎏金摆件,却一件未少,分毫未动。
时若先命人焚起一炷安息香,青烟袅袅升起,萦绕在尸身周围,带着淡淡的檀香,驱散了些许血腥气。她垂眸躬身行礼,神色肃穆——这是她验尸多年的习惯,敬逝者,亦敬公道。行礼毕,她才屈膝蹲下,取出帕子裹住指尖,开始细致勘验,动作娴熟而谨慎,不放过任何一处蛛丝马迹。
“验:死者周文轩,年十九,尸身完整,无拖拽伤痕,致命伤为胸口匕首伤,直入心脏,一刀毙命……”她一边仔细检查尸身,一边低声口述,语气平静,字字清晰,“尸身无其他搏斗伤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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