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娘猛地抽回手,脸上的皱纹突然扭曲成诡异的弧度:“沈大人果然心细。”她伸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,露出张年轻女子的脸,眼角那颗浅褐痣在血色里泛着光——竟是本该“死”在尼庵外的绿裙女子。
“柳郎算准你会发现国舅府旧事,算准你会追查奶娘的身份。”绿裙女子把玩着匕首,“这匕首是他亲手刻的,就是要让你疑心我,进而怀疑他布的局。”
沈砚之心头剧震:“你说什么?”
“他根本不是国舅遗孤。”绿裙女子突然指向真柳燕怀里的婴孩,“那孩子掌心里有块月牙形胎记,是先皇后嫡系的记号——柳郎真正要护的,是这孩子。他是先皇后当年偷偷送出宫的幼子,也就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。”
真柳燕怀中的婴孩突然咯咯笑起来,小手拍着襁褓上的半朵荷——那不是先皇后的徽记,是当今圣上幼时最喜欢的纹样。沈砚之想起龙纹玉佩里的纸条,柳郎的字迹分明写着“三皇子以燕儿性命逼我认下遗腹子身份”,原来“遗腹子”指的不是婴孩,是柳郎自己——他被迫认下“先皇后遗腹子”的身份,好让三皇子放松对真正幼主的警惕。
“柳父贪墨赈灾款,是柳郎故意纵容的。”绿裙女子踢开脚边的令牌,“那些钱根本没进三皇子口袋,全换成了粮草,藏在城外尼庵的地窖里——那里住着先皇后的旧部,他们不是要清君侧,是要护幼主回京。”
殿外传来三皇子的怒吼:“把那孽种交出来!”紧接着是兵刃相接的脆响,绿裙女子侧耳听了听,笑道:“李大人带着旧部动手了。他哪是什么先皇后旧部之子,是圣上当年派去保护先皇后幼子的暗卫统领。”
沈砚之这才明白,李大人指节的擦伤不是挖凤印留下的,是昨夜撬开尼庵地窖锁时蹭的;他靴底的朱砂也不是凤印鎏金,是地窖里粮草袋上的封泥——那些粮草袋上,都印着月牙胎记的记号。
“苏伯父拿出的密诏是真的,但上面写的不是谋逆,是先皇后托孤的血书。”绿裙女子从袖中抽出另一卷绢纸,字迹与沈砚之幼时见过的先皇后手札分毫不差,“三皇子以为拿到了谋逆证据,其实拿到的是自己弑杀皇姑母的铁证——当年先皇后正是被他灌毒而死。”
宫墙轰然倒塌的声响里,真柳燕突然开口,声音平静得反常:“柳郎让我藏在尼庵时,给了我这枚银簪。”她拔下发间的银簪,拆开竟是根中空的铜管,倒出张字条,是苏婉的字迹:“燕儿,柳郎要护的不是账本,是幼主。我杀他,是为了让他以‘国舅遗孤’的身份死,好让三皇子彻底放下戒心。”
沈砚之想起苏婉掌心里的“柳郎亲启”,那根本不是写给谁的信,是枚火漆印——加热后印在粮草袋上,正好是个完整的月牙。苏婉杀柳郎那日,根本不是误杀,是柳郎跪在她面前,求她动手:“婉妹,只有我死了,幼主才能活。”
“至于那半粒莲子,”绿裙女子捡起沈砚之掉落的莲子,指尖拂过齿痕,“是柳郎故意咬出李大人的齿形,又模仿你的茶盏痕迹——他知道你父亲当年虽是刽子手,却偷偷放走了国舅府的一个幼童,算准你定会护着无辜血脉。”
沈砚之望着窗外涌入的禁军,他们袖口都绣着半朵荷,见到真柳燕怀里的婴孩,突然齐齐跪地:“参见幼主!”
三皇子被押进来时,满脸血污,指着婴孩嘶吼:“他不是先皇后的儿子!是柳郎找来的替身!真正的幼子早就被我……”
话未说完,就被李大人一刀封喉。李大人摘下头盔,露出鬓边的白发:“老奴护了幼主十八年,今日总算能交差了。”他看向沈砚之,“柳郎说,沈大人父亲当年放走的幼童,就是老奴。”
沈砚之如坠冰窟。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荷纹玉佩,想起自己总觉得柳郎眼熟——柳郎的眉眼,像极了父亲偷偷供奉的那张画像,画上的人,正是先皇后。
风卷着血腥味冲进偏殿,绿裙女子将幼主抱到沈砚之面前:“柳郎最后说,这盘棋里,最该活的是无辜者。”她转身走向殿外,“我去烧那池红荷了,里面埋着的,是柳郎真正的尸骨——他去年就病死了,这一切,都是他躺在病榻上布的局。”
婴孩抓住沈砚之的手指,掌心的月牙胎记蹭过他的手背,像一道温热的光。远处传来钟鸣,是新帝登基的礼乐。沈砚之低头看着怀里的幼主,突然明白柳郎账册上那个拖长的“婉”字,不是凤字的起笔,是“完”字的收笔——他要的从不是颠覆,是给所有无辜者一个完整的结局。
红荷池边,新抽的嫩芽顶开莲子,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张字条,是柳郎的字迹:“莲生淤泥,不染则清。”阳光穿过血色云层,落在嫩绿的荷叶上,像一层洗尽尘埃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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