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宫羽姑娘,”我斟酌着开口,声音放得很轻,像怕惊醒了什么,“你有没有想过,或许你喜欢的,只是你想象里的那个人?”
她愣了愣,睫毛颤了颤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的意思是,”我尽量说得委婉些,却又觉得有些话必须说透,“你看见的是江左盟宗主梅长苏,是算无遗策的苏先生,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林殊——可这些身份之外,他也是一个会累、会痛、会脆弱的普通人。他也会因为病痛而脾气暴躁,也会因为压力大而失眠,也会因为想念故人而偷偷流泪——这些,你见过吗?”
宫羽怔怔地看着我,像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。
“你把他想得太高了,高到连你自己都觉得遥不可及。”我继续道,语气平和却坚定,“他在你心里,是英雄,是智者,是光——可你有没有想过,他或许并不想当英雄,也不想当智者,更不想当那束让人飞蛾扑火的光?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,一个可以放肆哭、可以大声笑、可以爱想爱的人、可以过想过的日子的普通人。”
这话说得重了,宫羽脸色一白,嘴唇动了动,眼里满是震惊和茫然。
“可……可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啊。”她喃喃道,像在说服自己,“胸怀天下,智计无双,为了沉冤昭雪可以忍辱负重十二年……这样的人,难道不值得敬慕吗?”
“值得。”我点头,没有否认,“但敬慕是敬慕,喜欢是喜欢。你若只是敬慕他,就该像黎纲、甄平他们一样,辅佐他,帮助他,在他需要时出一份力。可你现在的样子……”我顿了顿,看着她苍白的脸、泛红的眼眶,“更像是想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,变成一个只属于你的普通人。你想照顾他,想陪伴他,想成为他生命里特殊的那个人——这不是敬慕,这是占有。”
这话说得直白,像一把刀子,毫不留情地剖开了那层自欺欺人的纱。宫羽猛地站起身,茶杯被打翻,剩余的茶水在桌上漫开,浸湿了琴谱的一角。
“我没有!”她声音拔高,带着颤抖,“我没有那样想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是希望他能好过一点,少受点苦……”
“那你就该先让自己好过一点。”我打断她,语气放软了些,却依旧坚持,“宫羽姑娘,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。眼里心里全是他,吃不下睡不着,整个人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。若是长苏先生看见你这副模样,他会怎么想?是感动,还是愧疚?”
宫羽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她站在那儿,像一株被风雨摧折的花,摇摇欲坠。
“我猜是愧疚。”我替她说了,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“因为他给不了你想要的,却又承了你的情。你每来一次,每送一次东西,每用那种眼神看他一次,他心里的愧疚就重一分。这份愧疚压在他心上,只会让他更累——你不是想让他好过吗?那就先放过自己。放过他,也放过你自己。”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,化作细细的雨丝,飘飘洒洒,像天地间挂了一层薄纱。医馆里安静得能听见屋檐滴水的声音,一滴,又一滴,规律得让人心慌。那水声敲在青石板上,也敲在人心上。
宫羽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。良久,她忽然抬手捂住脸,肩膀轻轻颤抖起来。没有哭声,只是无声的流泪,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,一滴一滴落在桌上,和洒了的茶水混在一起。
我没有劝,也没有递帕子。有些情绪憋久了,总要发泄出来才好。李莲花在药房里的捣药声不知何时停了,大约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,体贴地没有出来。整个医馆,只有雨声,和宫羽压抑的啜泣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炷香,也许更长,宫羽放下手。眼睛红红的,脸上泪痕未干,可那双眸子却清亮了许多,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,虽然还带着阴云,却已能看见些许天光。
“白姑娘说得对。”她哑着嗓子开口,声音嘶哑,却比之前清亮了些,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,“是我钻牛角尖了。我总以为,只要我够好,只要我付出得够多,总有一天他会看见……可我忘了,感情的事,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。我也忘了,他那样的人,最怕欠别人的情——尤其是情债。”
她拿起我送的那个木盒,握在手里,指尖轻轻摩挲着盒面,像在触摸什么珍贵的东西:“这香……我会用的。从今日起,我尽量不再来医馆打扰先生,也……不再奢望那些不该奢望的。”
这话说得决绝,我却听出了其中的勉强——就像久病的人说要断药,明知该断,却还是会疼。
“也不必如此。”我叹了口气,起身拿过一块干布,擦拭桌上洒了的茶水,“医馆随时欢迎你来。只是下次来,别总带着给他的东西——也给自己带点什么。街角王记的桂花糕不错,刚出炉时热乎乎的,又香又软;西市新开的‘云锦阁’进了批江南的绸缎,藕荷色、月白色都有,很适合你;城外的栖霞山枫叶也该红了,过些日子去走走,看看红叶,听听山泉,心情会开阔许多。这金陵城很大,除了他,还有很多值得看、值得尝、值得记在心里的东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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