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羽怔了怔,随即笑了。这次的笑真切了许多,眼里也有了光,虽然那光还很微弱,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。
“好。”她点点头,声音轻快了些,“我记下了。王记的桂花糕,云锦阁的料子,栖霞山的红叶——我会去的。”
她站起身,将那个装安神香丸的瓷瓶收回袖中,却把我送的木盒仔细收进怀里,贴着心口放好。然后走到门边,拿起那把素青色的伞,回头看了我一眼,忽然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——那是很标准的万福礼,腰弯得很深,停留的时间很长。
“多谢白姑娘今日这番话。”她直起身,眼睛清澈地望着我,“宫羽……受益匪浅。这些话,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。他们要么劝我放弃,要么替我惋惜,要么笑我痴傻……只有白姑娘,是真真切切在为我着想,告诉我该怎么做,才能不伤了自己,也不伤了他。”
我摇摇头:“医者本分罢了。”
“不,这是恩情。”她坚持道,眼神认真,“我会记在心里。日后若有机会,定当报答。”
说完,她撑开伞,走进了绵绵秋雨中。藕荷色的身影在雨幕里渐渐模糊,最后消失在巷口。那把素青色的伞,像雨中开出的一朵莲,缓缓飘远了。
三
宫羽走后,医馆里又恢复了安静。雨还在下,天色却亮了些,云层里透出薄薄的天光,金灿灿的,像是谁在天上撕开了一道口子。院里的菊花被雨水洗得更加鲜艳,金黄的花瓣上水珠滚动,晶莹剔透。
我继续整理脉案,却有些心不在焉。笔尖在纸上停留太久,墨迹晕开了一小团。方才那番话,我说得顺口,现在回想起来,却觉得有些好笑——自己一个连情爱都不甚明了的人,居然去开导别人。可转念一想,或许正是因为不曾深陷其中,才能看得清楚些。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,这话从来都不假。
内室的帘子被掀开,李莲花端着个托盘走出来,上面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姜茶,还有一小碟桂花糖。
“喝点暖暖身子。”他将一碗推到我面前,自己捧着另一碗在对面坐下,那碟桂花糖放在桌子中央,“方才……我都听见了。”
我接过姜茶,双手捧着,暖意从掌心蔓延到全身。抿了一口,辛辣的姜味混着红糖的甜,一路暖到胃里,驱散了雨天的寒湿气。
“听见了就听见了。”我放下碗,拿起一块桂花糖放进嘴里,甜香化开,冲淡了嘴里的姜辣味,“怎么,觉得我说得不对?”
“对极了。”李莲花笑了笑,眼里有赞许的神色,还有几分我看不懂的深意,“只是没想到,我们家白大夫说起情爱之事,也这般通透。字字句句,都点在要害上,像是经历过似的。”
“少贫嘴。”我白了他一眼,又觉得这话说得没底气,“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。真换了我自己,未必能比她好到哪儿去。情之一字,最是磨人,古往今来,多少英雄豪杰都栽在这上面,何况我们这些凡人。”
李莲花但笑不语,小口喝着姜茶,眼神却飘向窗外。雨丝斜斜,有几缕飘进檐下,打湿了窗台。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柔和,睫毛很长,在下眼睑投出淡淡的阴影。我们就这样对坐着,谁也不说话,却也不觉得尴尬——这种默契是这些年一点点养成的,像陈年的酒,越久越醇。
在莲花楼里,我们一同行医问诊,他治疑难杂症,我调养身体,常常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需要什么;在少年歌行的江湖,我们并肩面对风雨,他护着我,我帮着他,生死关头从不曾丢下彼此;在陈情令的乱世,我们一同救人治病,在战火纷飞里守住一方净土;再到如今的琅琊榜——我们始终并肩而行,他懂我的医者执念,我知他的淡然坚守。情爱或许不曾明言,但这份相伴,早已深入骨髓,成了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就像呼吸,平时察觉不到,可一旦失去,便是灭顶之灾。
“其实宫羽姑娘的心思,长苏未必不知道。”李莲花忽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他的声音很轻,像在自言自语,又像在说给我听,“他只是……不敢回应。”
我挑眉看他:“这话怎么说?”
“你想,”李莲花放下茶碗,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,那圈圆圆润润,一圈套着一圈,“他身负血海深仇,前路未卜,连自己能不能活到沉冤昭雪那天都不知道。火寒毒虽能解,可这些年损耗的元气,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回来的。他走的是一条荆棘路,每一步都可能踏空,每一次谋划都可能失败——这样的一个人,怎么敢去牵绊别人的人生?”
他顿了顿,抬眼看向我,眼神深邃:“更何况宫羽还这么年轻,又对他一往情深。她就像一张白纸,干净,纯粹,美好——他若给了半点希望,将来万一他死了,或者事败了,宫羽该怎么办?跟着他一起死?还是用余生去怀念一个得不到的人?他那样的人,思虑总是周全得近乎残忍——对别人残忍,对自己更残忍。他宁愿宫羽怨他、怪他、忘了他,也不愿她将来受苦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喜欢莲花楼外医仙来请大家收藏:(m.20xs.org)莲花楼外医仙来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