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默然。这话有理。梅长苏那样的人,心里装着太多东西,也太明白这世道的残酷。他看得见所有人的结局,包括他自己的,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,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。感情对他来说,是奢侈,是负担,是可能拖垮全局的变数——所以他选择不要。
“可这样对宫羽公平吗?”我问,声音有些发涩,“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。她愿意陪他走荆棘路,愿意承担所有风险,愿意等他——这些,他问过她吗?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?”
李莲花叹了口气,那叹息里满是无奈:“这世上的事,哪有那么多公平。长苏觉得,不回应便是对她最好的保护。可他忘了,人心不是物件,不是说收就能收,说放就能放的。宫羽那姑娘,看着温婉,骨子里却倔得很——她认定的事,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这两年,她明里暗里表示了那么多次,长苏次次都挡了回去,可她放弃了吗?没有。今日听了你这番话,或许能好些,可要她彻底放下……难。”
我望向窗外。雨不知何时停了,云层散开些,露出一角湛蓝的天。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,照在湿漉漉的瓦片上,泛起粼粼的光。院里的菊花被雨水洗过,在阳光下金灿灿的,耀眼得很。
“那你说,该怎么办?”我问,心里有些乱,“总不能看着她这样下去。”
李莲花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,那笑容里有种看透世事的淡然:“顺其自然吧。有些结,只能自己解;有些路,只能自己走。我们能做的,就是在旁边看着,必要的时候拉一把,但不能替她走。就像治病,药我可以开,但吃不吃,怎么吃,还得看病人自己。”
他说得对。我点点头,端起已经温了的姜茶,一饮而尽。辛辣的味道冲上来,让我清醒了些。
“但愿她真的能听进去。”我轻声道,“她还那么年轻,人生才刚刚开始,不该困在一段无望的感情里。”
“会的。”李莲花站起身,收拾碗碟,“宫羽姑娘是聪明人,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。今日你这剂‘猛药’下去,她该是想通了七八分。剩下的,交给时间吧。”
他端着托盘往内室走,走到门边时忽然停下,回头看我,眼神温柔:“不过话说回来,白大夫今日这番‘医心’之术,倒是让我刮目相看。看来日后我若有什么心病,也得来找你诊治诊治。”
我忍不住笑了:“你若敢有病,我就敢治——药一定下得比今日还猛。”
他也笑,摇摇头进了内室。帘子落下,遮住了他的背影。
医馆里又安静下来。我收拾好诊桌,将宫羽送来的琴谱仔细收好,放进书柜里。那两卷孤本,我会好好珍藏——不是为了梅长苏说的那个借口,而是为了宫羽那份心意。她那样用情至深的人,送出的每一样东西,都该被珍重对待。
窗外,阳光完全出来了,金灿灿地铺了满地。屋檐还在滴水,滴滴答答,声音清脆。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湛蓝如洗,几缕白云悠悠飘过。秋风拂过,带着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,还有淡淡的菊香。
我走到门边,倚着门框看院里的景致。菊花开得正好,金黄色的花瓣层层叠叠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墙角那株桂花也开了,细碎的小花藏在绿叶间,香气被雨水浸润过,更加清甜馥郁,丝丝缕缕飘过来,沁人心脾。
人生如四季,有春的萌发,夏的繁盛,秋的萧瑟,冬的沉寂。宫羽的这场秋雨,下得久了些,可雨总会停,天总会晴。阳光出来时,那些被雨水打湿的花,会开得更艳;那些被雨水浸透的土,会孕育新的生机。
但愿她真的能走出来。去看王记的桂花糕,去挑云锦阁的绸缎,去赏栖霞山的红叶——这金陵城很大,人生很长,除了那个人,还有很多美好值得她去发现,去珍惜。
至于梅长苏……我望向苏宅的方向。那人的心,像一口深井,表面平静无波,底下却暗流汹涌。他背负得太多了,多到已经忘了怎么为自己活。宫羽的情意,他或许知道,或许感动,或许愧疚——但无论如何,他给不了回应。这是他的选择,也是他的悲哀。
可这世上,谁又不是在负重前行呢?各有各的难处,各有各的坚持,各有各的放不下。我们能做的,不过是尽己所能,治能治的病,救能救的人,说该说的话。剩下的,交给天意,交给时间,交给每个人自己的造化。
秋风又起,吹落了檐角最后一滴雨水。那水滴落在青石板上,碎成无数晶莹的光点,转瞬即逝。
但总会有新的雨滴落下,新的花朵开放,新的故事开始。
这,便是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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